陆渐腿上中了一刀,狐三的力道着实不轻。
加之中刀的部位又是痛感敏锐的大腿根,陆渐痛的几乎要坐在地上。
狐三更是凄惨,虽然身着黑衣,已经能看到有血浸湿了衣襟。
他捂着肩膀,像个受伤的狐狸一样呜咽着。
两人一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终于是陆渐受伤更轻,咬了咬牙,没伤的右腿用力一蹬,一个健步窜了过来。
狐三见陆渐窜了过来,眼神中漏出狠厉之色,但脚下并不停留,向后一跳,强行钻过窗子跳出了房间,竟是不再管站在床榻上的莲七。
陆渐便真的看都不看莲七一眼,哪怕比试胜利的条件,就是用木刀触碰一下莲七。
陆渐刚一落地又运气于右腿,紧随狐三跳出房间。
学徒们都围在戊字院的墙上,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跳出房间,知道这比试不再是按照牧教官的规则来了,而是纯粹的仇敌厮杀。
莲七看着陆渐竟是不顾牧教官的规则,追了出去,心下也焦急得很,牧教官万一生气,后果是他们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于是莲七也跳出房间,跟了出去。
狐三肩部受伤,双腿无碍,接连几个纵跃,陆渐一时抓不住他。
牧教官也站在了戊字院的墙壁上,面色冷峻,不再嬉皮笑脸。
但只是静静地看着。
狐三此时已退到接近牧教官的位置,余光中看到了教官,连忙开口大叫:
“教官,姜三他……”
话没说完,陆渐趁着狐三真气外泄的时机,一个健步窜到狐三身后,一伸手抓住狐三的肩膀。
正是刚刚受伤的肩膀。
狐三吃痛又叫了出来,话剩下一半咽回了肚子里。
学徒们纷纷看向牧教官,现在的争斗已经不在暗杀训练的规则之内,不知道牧教官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牧教官还是冷眼看着,少有的严峻脸色让学徒们想起了牧教官冷血无情的那一面。
陆渐的眼中仿佛只有狐三一人,左手抓住肩膀之后便再不放开。
狐三回身刺出一刀,直指陆渐左胸心脏。
陆渐还是不避不闪,竟将右手的木刀扔了出去,抬起手攥住了狐三的木刀。
狐三见到陆渐弃刀,惊讶不已,自己的木刀又被拿住,也只能松开刀柄。
陆渐的左手还不放松,就像自来便是长在狐三肩上一样。
这只手上传来的握力在进一步捏碎他的肩胛骨,狐三痛的几乎昏厥,竟是偏过头用牙咬住了陆渐的手。
陆渐的手被咬住,鲜血从虎口流了出来。
但他非但没有收手,反而松开肩膀,反手捏住狐三的下颚。
在咬住的情况下还是旋转了角度,陆渐的手上一大块肉被撕开了。
但陆渐仿佛浑然不觉,左手捏着狐三的下颚,右手攥紧拳头,一拳打向狐三的嘴巴。
重重的一拳击中狐三的嘴巴。围观的众人仿佛看到狐三的嘴里有牙齿崩了出来。
“我说过,早晚有一天要打烂你这张嘴巴!”
这一拳已经将狐三打昏了过去,他已经听不见陆渐的狠话了。
“结束吧!”
众人循声望去,莲七站在庭院中,手中握着陆渐扔开的木刀。
训练规则规定,陆渐的木刀碰到莲七,即算陆渐胜。
按理来说,比试结束了,陆渐获胜。
但是所有人都有些紧张,他们依然将目光投向牧教官。
陆渐却好像没听见莲七的话,又抡起一拳打向狐三。
仿佛一阵黑风袭来,众人还没看清,就发现牧教官已经来到了院子中央。
牧教官一脚踢在陆渐的左臂上。
这一脚极为迅速,众人先是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才看到陆渐松开了狐三的下颚,飞出好远。
众人纷纷从墙头落地,默默排成队伍,没人敢在此时出声。
莲七看着发火的牧教官,又看看躺在地上不再动弹的陆渐,眼神里出现了平时少有的恐惧。
“你不配做杀手。”牧教官冷冷地吐出这句话,全无平日的玩笑戏谑。
陆渐看着牧教官的眼睛,眼神却仍然坚定。
平日里他从不与人针锋相对,能让之处必定礼让,今日却反常的坚定,仿佛牧教官也不足以打消他报仇的决心。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不争之人,是因为他们心中有一件必争之事,所以才会觉得除此以外的其他事都无需再争。
这些事,都没有那一件必争之事重要。
陆渐心中的必争之事又是什么呢?
牧教官直视着陆渐的眼睛,整张脸仿佛冷若冰霜,漂浮着层层的寒气:
“被个人情绪左右,视职责任务于不顾,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将来在战场上,要害死多少同伴?”
牧教官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心中有一箩筐的话要喷涌出来:
“杀手可以为主人而死,杀手可以为任务而死,杀手可以为同伴而死……”
他仿佛情绪失控一般,用情绪强烈的语气几乎吼了起来:
“但他妈的杀手不能被你这种傻子连累而死!”
“你们这种人,就该早点死在成为杀手之前!”
众人从牧教官的语气中听出了复杂的含义。
他这一番话的确是指着陆渐说的,却仿佛在和平行时空下的另一个人对话。
没人知道牧教官的往事,没人明白牧教官在对谁说着什么。
但他们听懂了牧教官话中的最浅显的含义,陆渐该死。
所有学徒突然间内息一片混乱,仿佛被一杆铁锤锤在了胸口一般。
他们无人承受得住这股巨力,纷纷坐倒在地上。
学徒们眼中的牧教官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本瘦小的身子在他们眼里突然间变得无比高大魁梧。
陡然间,一股股强大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外不停地扩散,就像海啸之前的巨浪一般,汹涌澎湃,拍击着每个学员的魂魄。
远处,许多道黑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向这间院子纵跃而来。
牧教官一步步向陆渐走去,每一步都迈得很重,脚底踩在地面上,仿佛鼓槌锤击着鼓面,引得众人的内息剧烈地颤抖。
每近一步,陆渐就感觉好像有人在自己心脉上重重擂了一拳。
牧教官仅走了一步,陆渐的口鼻便涌出血来。
走了两步,陆渐的眼睛和耳朵也渗出血来。
在真正的强者面前,陆渐引以自豪的内功修为仿佛一张薄纸一般不堪一击。
“牧凌!”
一声内力雄壮的吼声从院外传来,仿佛在泥潭之中投来的一根绳索。
众人感觉心头一松,丹田中被压制的感觉稍稍减轻。
牧教官回头看向声音来处。
他的一双眼睛竟遍布着鲜红的血丝,额头爆满青筋,仿佛来自九天地狱的杀神。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此时无风,却无人不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