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默吟苏轼的这首如泣如诉的《江城子》时,无数次地想,人死了,不可能有相逢之类的。不论是正在喧哗的街道,还是花儿盛开的公园,我就非常的气定神闲,想,妈妈走后的世界,还是善良多于仇恨,快乐多于烦恼的,妈妈走后,我的人生,还有很长。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如此迷茫的追问,时常迎面而来,有时是因为一场难熬的病痛,有时是关于一次朋友的聚会,甚或是在一件称心的衣服面前,还有那次震惊世界的地震,妈妈,我常常的没有答案,常常是把纷纷扰扰的思绪胡乱地抛在一边,很确定地告诉自己:生命的意义,就是生命的此刻。
是的,曾经,我做饭是那么粗疏,带孩子是那么的急躁,甚至没有在午后的暖阳里,细致地削过一只苹果。那时,妈妈,您只是对我宽容地笑笑,您容忍了我如此的潦草。您一定对我的那台电脑充满好奇还有厌烦,因为我整天整天地守着它,而看不见您一定很落寞的心情,还有,您对我们那个庄严的办公大楼肯定十分的崇拜与敬仰,因为,每天,我不辞疲倦地奔波,那时啊,妈妈,您一定知道,我意气风发,那个制作堂皇的业绩榜上,我的名字一直遥遥领先。
那时候,挣钱,很是辛苦,工作,很是枯燥,整个的人,很是拘谨,但是,妈妈,如今,我更愿意多一些走进青山绿水,多一些远离热闹,那时,我对繁华城市充满幻想,梦寐以求地住进那栋有双向电梯的摩天大楼。然而,如今,抽屉里就放着和它有关的一把明晃晃的钥匙,但我却希望能够时常远离它。如果同样的工作,同样的生活,同样的那几条路,让我重来,妈妈,我走的一定不同以往。
喜欢上清逸、简约、明净,这些散散淡淡的词汇。
每一个人,一担食,一瓢饮,足矣。
一个人,一个村庄,一个社会的成长,有时很是快捷,比如林立的楼堂馆所,还有逐年递增的GDP,那些逐渐多起来的汽车别墅和年年都在拉大的城市框架。妈妈,您会不会不认得我的这个新家?只是如此简约,一个暖色的背景墙,一束红色的腊梅花,一个明净的客厅,在这里,您几乎看不见我曾经那些莫名的苦闷与烦躁,我鸟儿一样在房间欢快地穿梭,真的,没有期期艾艾。
您可能也不会认得我的这个明净的厨房,我悠扬的歌声一一掠过这些红红绿绿的餐具,失意的时候,思念的时候,我会在这里独自流连,哪怕只是一碗清淡的汤面条,都会慢慢地把葱切成细丝,把菠菜煮的碧绿,犹如当年反复揣摩一篇意境含蓄的小女子散文。
妈妈,我已经和从前不太一样。
整整一个春天,我不只坐在桌前,写一些似是而乎的文字,我要到开着油菜花的田间,到淌着弯弯溪流的小河边,在映着缤纷晚霞的黄昏,在人头攒动的大卖场,妈妈,到哪里都非常的兴致勃勃,我不只在书桌旁,看那本艰涩难懂的美学史。枪杀、核武器、雪崩、沙尘暴、坠机,诸多的灾难日日通过电视,人们口口相传,理想还是在远处,白领依旧在职位为打拼,学生依旧在为分数孜孜苦读,但是,亲爱的妈妈,如今,有了快乐相伴,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同。我听从了居里夫人说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两条生命,一个在体外,一个在体内,体外是严酷的现实,体内是美丽的理想世界。”这般美丽的话语。
如果相逢,您一定会惊喜地看见我阳光一样明彻的眼睛,诗人一样优美的心情,当然,还有心底那份对您难抑的幸福思念。
如果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