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钟,这是刘海上班的第三天,他正准备搬家。酒吧还像一个没睡醒的孩子,慵懒着,刘海点完名记下了几个迟到矿工的,便没有什么事了,这些服务员天生似的对刘海有一种敬畏的感觉。十点时,酒吧里的人魔术似的,一低头抬头的功夫一下子多了许多人,也不再放轻音乐了,把蓝色的灯光调得更亮,连走路都掉一地潮流的dj登上他的岗位,以一句“大家早上好”放起吵闹的音乐,领导着舞池里的年轻人。
刘海坐在二楼一个角落,喝着酒,面前一盘小吃,整个酒吧的服务人员就属他悠闲。“刘主管,周老板来了。”一个服务员提醒刘海。
刘海站起来,走下二楼。酒吧有一个名单,名单上的人都是酒吧的常客,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而且要笑脸奉陪。刘海迎过去,说:“您好,欢迎光临。”
周老板领着几个人跟着刘海来了二楼的一个包间,周老板傲慢地说:“经理,麻烦你叫几个人来,谢谢。”
刘海微笑着答应了,出来门骂了一句,妈的。在二楼的最里面有一个隔层,里面别有洞天,许多女人在里面休息,打闹。刘海拍拍手,说:“周老板来了,谁带过来几个。”
她们停止了吵闹。这里还有一种职业,职称老鸨,老鸨红姐过来,摇着下半身过来贴在刘海身上,吐气如兰,说:“刘主管,今晚累吗?”惹得不少人讥笑。
刘海用胳膊肘推开红姐,指着另一个坐着的女人,说:“凡姐,你叫过来几个。”说完出了这里。红姐“切”了一声。刘海领着六七个女的进入周老板的包间,排成一排,周老板站起来大声嚎:“全要了!”小姐们一股脑涌过去,刘海退出了包间,身上多了些刺鼻的香水味儿。走到厕所门口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半,凡姐也过来了,她不到三十岁,保养得不错,穿着一身豹纹,充满野性。她走过来抽出一根细长,洁白的女士烟,幽幽地说:“刘主管,可不怕得罪人啊!”
刘海吐了一口烟,问:“什么意思?”
凡姐不像是开玩笑,说:“红姐的后台可硬了,我们平常可都是被她压一头的啊。”
刘海扔掉烟头,走了,他可没心情听这些女人之间的矛盾。她们不固定,经常几个场子来回串,若是像小K一样手下有几个红牌那可就不一样了。小K也是一个妈妈桑,却能得到整个酒吧的人的尊敬,红姐凡姐之类根本不是小K的对手。小K也只是二十多岁,四川人,听说十几岁就来北京打拼,没有没干过的,多年的混混生活倒也积累了一些人脉,不少人来就专门点名小K,所以小K的小姐总是不够用。小K也有标准,不找四川的人来当自己人,相貌要好看,会来事,第一次不要,听起来比红姐凡姐高了几个档次。但在明眼人眼里同样是一个婊子,只是她手下的小姐好看点儿罢了。
抽完烟下去转转,跟几个看场子的打个招呼,刘海转了一圈,看着舞池中间的众人像是一个大怪物在扭动着。蓝色的光线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种鬼魅的感觉。十二点时,整个后海好像都在翻腾,像沸腾在雪天的开水,外界的冰冷抵挡不了内心的火热。一楼二楼如此大的地方竟然容不下了!挤得刘海上了三楼,蓝明已经两天没来了,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脚掌还能感受到下面的震动,一跺了一脚,骂道:“都是神经病!”
“咚咚”,敲门声。“请进。”刘海说。
进来一个女孩子,应该不到二十,刘海知道她,是小K手下颇有姿色的一个,好像叫乔小竹。乔小竹关上门,说:“刘主管好清闲啊!”
刘海不理解,问:“你来干什么?”他知道以小K的实力,完全不用巴结他。
乔小竹提臀坐到办公桌上,说:“我今天晚上要请您吃宵夜。”
“呵呵。”刘海说:“滚蛋,你以为我傻,再不走以后没你的生意!”刘海笑骂着。
乔小竹有些尴尬,她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嘀咕了几声,便走了。刘海越想越不对劲。
第二天,刘海搬了家,在后海租了套房子,也没多少东西,家具全都没动,只是几件衣服而已。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攒钱,一想这方面就莫名地发愁,如果你没有本钱想在北京这个大熔炉中脱颖而出,那是不可能的。带着郁闷来到酒吧。
坐在一楼的吧台抽着烟,刘海看见蓝明和一个人从二楼下来,那个人留着紧接光头的毛寸,有一些地方已经光了,可以他是混社会的,刘海问旁边的人,问:“那个人是谁啊?”
服务员说:“哦,那是憨子哥,您刚来不知道,这一片看场子的还有酒托都是憨子哥的人。”
刘海点点头,跟上憨子,蓝明拉住刘海,问:“你干什么去?”
刘海甩开蓝明,说:“等会儿跟你算账!”
刘海跑出酒吧,跟上憨子,“诶。”跟他打了声招呼。
憨子随意看了刘海一眼便停下了脚步,他问:“你是?”
刘海说:“都不认识我了。”
憨子说:“我靠,刘海!你嗓子怎么成这样了?”他非常激动。
刘海说:“说来话长,你怎么来北京了?”
憨子和刘海找个长椅坐下,憨子说:“从济南回老家后就从老家叫了一些人来了北京,想靠着这些人混出个名堂,呵呵,你猜我现在干什么?”
刘海说:“混社会。”
憨子问:“你呢?”
刘海指了一下蓝色星光,说:“大堂经理。”
憨子把手搭在刘海肩上,说:“不错,反正都饿不死。”
他们又回到蓝色星光,在一楼大厅坐下,人还少。憨子要了许多啤酒,他说:“以前都他妈喝不起啤酒,现在就得喝个够。”刘海听了笑而不语。憨子指了一下站在门口的那几个人,说:“都是我从老家带出来的,以后有事你就招呼。”
刘海吐了口烟,问:“我听说还有酒托,怎么回事啊?”
憨子说:“这是高科技,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要是没了那些人这酒吧可赚不了这么多。”
两人边聊边喝,过了十点,刘海已经有点儿喝高了。身边也多了许多人。
憨子说:“你不是要看酒托吗?看好了。”憨子指着他身后的一桌人,说:“看见没,那女的让男的点东西。”
刘海说:“那有什么?”
憨子说:“你就没发现什么吗?”
刘海说:“哦,先给钱是吧。”
憨子说:“点完东西就给一次钱。”
刘海问:“什么意思。”
憨子跟刘海一碰杯,两瓶啤酒又没了,憨子说:“等着看吧。”这时那桌人有开始点东西了,是女的点的,点了不少。憨子问:“你应该知道,就那个,那瓶红酒是什么吧!”
刘海看那男的不情愿地掏了钱,笑了,说:“妈的,二十块钱的甜酒加冰水!”
憨子问:“卖多少?”
刘海说:“一千以上。”
憨子又叫了一打啤酒,说:“这不就得了,一来二去不就赚了。”
刘海问:“这男的能赚些什么啊,那女的也一般,还不如去找鸡呢!”
憨子跟刘海坐到一块儿,说:“这都是网上认识的,都是一些三十几岁的老男人,找什么419什么的,就出来了,你眼光高,在你看来当然不好看,可这些人不一样,比起家里的黄脸婆高了不知道几个档次!”说完两人一起笑了。
刘海来了兴趣,问:“接下来呢?”
憨子说:“等着看吧,那男的口袋里的钱不多了,就快没了。”
那桌人又来了一个女的,刘海问:“这是谁?”
憨子说:“也是酒托,俩骗一个。”
刘海骂道:“妈的,真狠!”
憨子说:“这都是我的人!”
刘海说:“行,你也算成功了。”
刘海说得对,憨子也算是成功了,他甚至开始羡慕憨子,没有什么忧虑。憨子问起刘海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的时候,刘海把肚子的苦水一股脑的都倒给憨子,憨子听完就急了,说:“那你还在他哪儿敢!这不就是那什么,情敌,对,就是情敌!”
刘海说:“你不懂。”
憨子说:“反正我知道,你都有自己的理由,打一开始我都知道。”
刘海觉得憨子变了,变得外向,可能都是因为两人刚见面的原因吧。
跟憨子喝完酒的第二天,直到下午五点才醒过来。去酒吧换了衣服,点了名,便坐下来。他招了一下手,过来一个服务员,刘海问:“蓝明来了吗?”
服务员:“来了,在三楼办公室。”
刘海去了三楼,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蓝明正和一个女的黏在一起。那女的不慌不忙地穿上衣服,蓝明有些不自在,那女的走后,蓝明一拍桌子,骂道:“你他妈干什么?”
刘海骂道:“你妈的,你想干什么,昨天小K的人去找我了!”
蓝明说:“靠,她巴结你那关我什么事!”
刘海抓住蓝明的衣领,说:“小K的人用巴结我?靠,要不是你安排的我去死!”
蓝明推开刘海,没说话。自那天蓝明不常来蓝色星光了,一个月也就是几次而已。到过年时刘海才把后海弄清楚,原来蓝明在后海一带很出名。
时间推到刘海过生日的那天,很热闹。有小琪,憨子,蓝明,仙儿青。几人都在刘海在后海租的房子里,中间摆着一个大火锅,蓝明给刘海开的月薪已经将近一万了,刘海实在不想往上爬了,如果洛亦回来的话,他觉得他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刘海脸上抹满了蛋糕,一起闹到了半夜,也提醒了刘海一年了。年关过了,憨子的名声更响亮了,在后海常玩的都知道了一个叫“山东憨子”的人,憨子好几次让刘海跟着一起干,刘海都拒绝了。他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踏上了就很难再退下来,他只想再等两年,洛亦回来刘海拿着他所有的现金放在洛父面前,然后跟洛亦在一起,永远也不再分开。小琪进入高三了,她说她要考上清华。刘海苦笑着。仙儿青最高兴,高兴蓝明能跟刘海和平相处。一切都很完美,不,应该换成貌似一切都很完美,因为这世界上没有完全完美的事物。
那晚,酒吧的阶段,小K气冲冲地走过来,刘海问:“怎么了?”
小K很气愤地说:“那客人我是不接了,都把我的人玩成什么样了!这些看场子的还管不管?”
刘海皱着眉头,说:“行了,我跟你去看看。”
憨子也在,跟着刘海一起去了,这让小K心里有了底。推开包间门,刘海足足想了半分钟,才想到这场景在哪儿见过。刘海脱下外套扔给那个小姐,沙发上坐着几个男人,有一个人刘海认识,是酒吧的常客,只知道他姓陈,底细到不清楚,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
陈老板晃晃悠悠站起来,一股找事的样儿,拿着一个酒瓶摔在刘海脚底下,小K吓得退后一步。刘海依然看着他,陈老板说:“你不就是个经理嘛,学什么黑社会,滚!”他现在像极了一个高人。
刘海没走,人越聚越多,都是憨子的人。陈老板看自己说得话不管用,气得大蹦大跳,跳了一会儿就领着自己的人走了。憨子拍了一下刘海的肩膀,说:“一个小老板,有几家店铺。”刘海点点头。
刘海和憨子带着十几个人出来酒吧,来到停车场,把车门打开,那几个人中只有陈老板还镇定自若,在憨子看来他是喝过头了。那晚,憨子的手下,一个叫子龙的人剁了他一根手指。或许这样做对酒吧的名声不太好,说实话酒吧的常客不多,但都是大款,本着浓缩是精华的宗旨行事,若陈老板是一个有后台有实力的人,他的手指绝对不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