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3年的光景,爷爷、奶奶、还有我爹相继离世。他们走的那么急促,甚至连我的归宿都没来得及交代。我跪在坟前给我爹磕头,一共磕了九九八十一个,我又爬到我爹坟的旁边,那是我爷爷奶奶的坟,我又磕了九九八十一个。我不想走,我也没地方走。
人的生命实在是脆弱,脆弱到上一秒你还和他们嬉笑着挤做一团,下一秒就一个哭的昏天黑地,一个只能用一座冰冷的石碑代表他来过这里。
不到3年的光景,爷爷、奶奶、还有我爹相继离世。他们走的那么急促,甚至连我的归宿都没来得及交代。
或许他们在那边也会着急,着急我找不到橱柜里的零食,着急我过年吃不到饺子里的硬币,着急我的脚又大了一码没的鞋穿,着急......
唉,你们着急也没用,我比你们还着急,这不我一直在痛哭流涕的不肯离去,谁让你们把我变成了孤儿,我以后可怎么活下去。
二叔一直站在我身后,没有言语,只有叹息,我磕一个头,他叹息一句。
头也磕完了,我也没理由在赖在坟地,可我还是跪在那里,因为我真的没地方可去。
二叔摸摸我的头,“妞子,跟二叔回家吧,以后二叔的家就是你的家啦。”
我依依不舍,被二叔拉着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他们的坟地。
二叔俯身抱起我,“妞子现在是大人了,不哭,有二叔嘞。”
02、
我是个大人了,可也是个孤儿了,因为我没娘亲。打我一生出来刚满月,我娘就不知所踪。
爷爷提到我娘必定说,揍性。
奶奶提到我娘必定说,狐狸精。
我爹提到我娘,长叹一声,然后不出声。
二叔提到我娘,嘿嘿,有妞子就行,多好的闺女,长的像我哥。
二叔从此就稀罕上了我,驮着我在肩头奔跑,拽着我双手转圈,早上送我去幼儿园,周末带我去爬山......他一直在讨好我,生怕没了娘的孩子长成歪瓜裂枣。
二叔结了婚,可我不喜欢二婶,因为她总不让二叔来我这边。
奶奶说,那女人太贪,贪了老二不算完,还要贪我们的房子。
我爹说,要不我和妞子搬去那边,让老二他们过来和你们住。
爷爷说,没门儿,我死了也轮不到那娘们住,我留给我宝贝妞子。
二叔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俩还年轻,打拼打拼几年就会改善的。
二婶说,你特么彪吗?嫁给你算倒了血霉了!
我搂着二叔的脖子说,二婶对你不好,妞子对你好,等妞子长大了养活你。
二叔哈哈大笑,小丫头知道什么好坏,我有你的小弟弟妹妹,他们会养活二叔的。
二叔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弟弟,小的是妹妹。我也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俩听二婶的话,看见我也不叫姐姐,就叫我野丫头。
03、
尽管我千般不愿意,又是万般的无奈,我还是跟着二叔进了他家的门。
二婶看见二叔往屋里搬行李,跳着脚的骂,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对她这么好,是不是你在外面跟哪个女人养的,俩老的没了,你是任嘛没捞着,就带这么个拖累回家,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二叔挨了骂也不恼,用胳膊肘顶开拦在门口的二婶,滚一边去。
当初我和婶婶就驴唇不对马嘴,互不相让,现在她占了上风,拿出穷凶极恶的嘴脸,吓唬谁?我学不会不恼,我是个驴脾气,人屋檐下,从来昂着头。
我转身跑走,顺着马路跑,顺着河堤跑,顺着我熟知的地方跑。天已经大黑,我跳了学校的大墙,砸了教室一块玻璃,用木棍掰弯了窗上的铁栏杆,顺着缝隙钻了进去。
我不敢回家,那里的记忆总是让我孤立无援的害怕,闭上眼就是他们走时静静的躺在棺椁里。
后来听说,二叔打了二婶,是他结婚后第一次打她,很用力。二叔在教室里抱着我,痛哭流涕的说,妞子,你想吓死二叔啊,你要是丢了,我死都没法去见爷爷奶奶和你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二叔拼了命也不再让你受委屈。
可哪有那么容易,此后二婶虽然不当着二叔面对我横眉冷对,可背后没少下黑手。那些事数都数不清,慢慢的我也就习惯了,你做你的恶女人,我做我的小倔驴。
二叔是两头受气,这面安慰了我,那面又得哄着二婶,毕竟还有弟弟和妹妹要照顾,二婶有杀手锏,有能制住二叔的把柄。
04
在这样争争吵吵的日子里,我过了初中,又过了高中。这样的环境里,指望我能有个好成绩?那真是奇迹。
初中落榜了重点高中,二叔顶着二婶上吊的威胁,送我去了私立高中。他总跟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说,咱们家也就妞子是个读数的料,要是不念书就太可惜了,这要是我哥活着,一准能进重点。
他用希翼的目光看着我,像是说,妞子,快给二叔一个肯定。
可我知道我自己黔驴技穷,江郎才尽了,还硬撑撑的挺着,暗示自己是一块好材料,没准下一次就是我发光发热的时候啊!
然后,我好像很坚定的,当着那些人的面,对二叔使劲儿地点着头。
可事实呢,我被命运扫了一眼,掂量了一番,转而选取了隔壁的材料。
我高考又失利了。
二婶也懒得管我,扔下一句话,贱命!
二叔抽了一晚上的烟,一早站在阳台上。朝阳打在他脸上,异常的苍老,从前那个英俊的年轻人已经被岁月和我折磨的满脸皱纹。
二叔说,有个专科,你成绩正好够得上,学还是要上的,不上对不起你爹。
说实话我怂了,我已失去了对他心理折磨的耐心,尽管他交了学费。
二叔说,成长是痛苦的,你可别辜负二叔的这一片苦心啊。
05
我现在大二,我凭借自己的努力,打工、兼职、奖学金,凡是能赚钱的我都努力去干,赚够了后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我想让二叔高兴,不是为了这些钱,而是为了他那句话,痛苦的成长,不负苦心。
不经意,我看到了一张夹在我小时候课本里的一张病历,那是二叔的病历。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去接受这个实事,他和爷爷、我爹是一样的病,这是遗传,没得逃避。
我揉揉湿润的眼睛,他是怎样的坚持还能撑起那副沉重的皮囊呢,撑着,撑着,他还能撑多久,谁能告诉我!
二叔看着我带回来的钱,高兴的说,妞子还是长大了,我就说你是咱家读书人,没错。
说着说着,他一脸沟壑中老泪纵横,颤抖着双手,嘴角哆哆嗦嗦。
一刹那间,我从前幻想的画面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二叔牵我回家时,二叔抱我痛哭时,二叔希翼的看着我时,二叔应着朝阳时......
每一个时刻,我都强忍着脱口而出的一个字:爹~~~
现在,这句“爹!”我到底能不能叫出口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