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河之北有一座山,终年鹊鸟环绕,草木苍翠。云烟缥缈,云海苍茫。山的南面仿若被大能之士削去一般,山上猿声哀哀,野马嘶鸣,平添一份悲肃之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闻山,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无闻谷就在这山中。
无闻谷,不是无知无闻,而是无所不知无所不闻。
朝廷有皇城司,江湖有无闻谷,皆是专司情报管理,来往耳目的地方。两者不相往来,不通声息。皇城司是隶属于天子,由朝廷供养。无闻谷人不善刀兵,干不了江湖豪杰常干的劫富济自己的活儿,所以只能在买卖消息上赚钱。
无闻谷的消息既可买卖,也可交换。消息也按私密程度,分为以下标准:甲、乙、丙、丁、戊。
如是每回被罚跳梅花桩三百圈的时候都会暗暗腹诽:怕不是按消息私密程度划分的,而是按钱币多少程度判定。
应如是从有记忆时就生活在无闻山——相邻的钱来山上。不单单是她,他们无闻谷所有师兄弟都生活在钱来山上。门派叫无闻谷,既没将阁楼建在无闻山上,又没建在山谷之中。难道咱们门派就单单图一名字?面对众人的疑惑,作为谷主专属发言人,一线喉舌代表的大师兄郭木通义正言辞的解释道:
“正所谓兵不厌诈,狡兔三窟,咱们做的是情报生意,本就容易遭到暗杀。江湖中正邪两道只要给钱,咳咳,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咱们都是来者不拒,别的门派都要总要选一头站,不是这头就是那头。但是在江湖上无闻谷却是个中间人,谁都要给咱们几分薄面,这是为什么呢?这自然是因为咱们英明神武品味高端的谷主大人,他老人家……”
见他说的没边了,站在他身后的如是扯了扯他的袖子。
郭木通从善如流的转了话锋:“正是因为咱们山门大开广纳四方,容易遭人暗算,所以让外人以为无闻谷就在无闻山谷中,这样就算有哪些不长眼的从山北攻入,咱们也有时间……准备反攻。”
如是觉得大师兄原本的口型是想说逃命,话到嘴边又憋回去,遂对他的忍字功力十分钦佩。但同众人一般,对反攻之言却是嗤之以鼻。无闻谷人虽然笔杆子十分了得,但是打小常练的除了速记能力,只有两样——轻功和易容术。《基础功夫排行榜》之轻功篇的第二第三都在无闻谷。
听师兄们私下议论,说谷主原就不擅长武功,所以编不出什么厉害的武林秘籍供弟子学习。虽然小蛮楼中有许多其他门派的秘籍,但谷主师父他老人家又是一位极有风骨的武林前辈,也不准弟子学习他派武功。是故大家都是三脚猫功夫,但于逃跑之事十分擅长。
以上是由自诩为无闻谷第一解语花的二师兄亲口所言,当下便有许多新入门的小师弟信了这番话。
如是摇摇头,慨叹道:这届新弟子也着实单纯了些。
唐朝有位姓白的诗人曾写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九师兄昭夜清曾捧着书册激动的说到:“这位乐…乐乐天居士定、定是攀缘造访过深山古刹,不、不然怎会有如此写实求真之、之之言。”
早春四月,烟雨迷茫,山下花谢,钱来山上的桃花却姗姗来迟,不慌不忙地打了个苞。如是很喜欢这样的天气,虽然天气一变她会四肢酸痛。但这种时候师兄们会显示出难得的人性,恍然念到她原是名女子,便吩咐她不用去跟着打猎。
一般这种时候,如是总要推辞一番,师兄弟们再劝导一二,这么你来我往,便是一派兄友妹恭的和谐之景。最后师兄们满意的背着箭矢去了林中,如是也满意的睡个回笼觉。
天色渐明,如是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十指已被疼痛侵蚀到麻木。她索性套上外衫,站在檐下早早等着师兄们。
微风拂面,还带着朦胧的雨汽,脸上的热气也被这雨丝扑灭了不少。
如是暗自思忖待会儿推辞时是否要表现的更情真意切些,上次就被新入门的小师弟们指出面上的得意之色过于明显。
“十九,这么早就等着我了啊!”一群身着窄袖窄身白色布袍的男子策马而来,为首的男子剑眉星目,目光朗朗。
只身下马,男子这才发现她的脸色有些不对,低声询问:“是否旧疾又发作了?”
如是正欲开口,旁边就有人插嘴道:“阿泱你怎么一到雨天就浑身疼痛,我听说在山下只有那些没有武功又年岁大了的人才会如你这般,吴大夫说这是风寒入体,肺腑失调,莫非……”
他顿了顿。
“莫非你其实是个老妖怪,这幅容貌只是你易容出来的,难怪你易容课业总得师父夸赞。不过你俩是嗜好相通……”
先前说话的男子听他越说越不成样子,面目严肃的开口制止。
如是见他口无遮拦,却笑得愈发灿烂,逞口舌之快还敢扯到师父头上,自然用不着她管,有的是人收拾。
这时,一只红喙金羽、外形似鸽子的鸟扑簌簌地落在如是肩上。
“聚宝盆,这不是师父的信鸽吗?”
如是取出绑在鸟腿上的小纸筒,看了一眼后脸上的笑涡仿佛打了个旋。
看着十八师兄那十分迫切想知道内容的样子,如是缓缓地将纸条递给了他——旁边的五师兄。
“五师兄,我去面见师傅了。”
招呼完,如是边背着手踱着步往反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便听到一句凄厉的叫声。
“不是吧,梅花桩八百圈?!”
如是对他这个反应十分的满意,却对师父的惩罚力度不是很满意。
大庭广众竟然敢议论师父的癖好,竟是全然忘了师父的记仇程度。
当年一名弟子豢养的狸猫不过误闯了师父卧房,又“不小心”地踩了师父的脸一下,师父第二天便告知该弟子自己与此猫颇为投缘,借来养半年,该弟子自然欣然接受。
当时她还与如泱也就是十八师兄感叹过看不出来师父竟也是个爱护小动物的人,以前真是错怪他了云云。
谁知此猫第一晚就被摘掉了雄性的象征,此后半年每晚到了时间某谷主特地在它沉睡之时踩它一脚,还心思灵巧的控制好力度,不会踩伤了它,但这个力度恰恰会让猫从美梦中惊醒。
在半年后那名弟子边听谷主讲述“照顾”此猫经过,边抽搐着嘴角接过精神萎靡的狸猫。
自此,无闻谷口风为之一紧,再无人敢于师父顶嘴,连每月一次的课堂辩理都鸦雀无声。
师父对此大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