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山
桂儿与钟离现身在赤阳山腹地的山洞里。赤阳山,顾名思义,这里是六界中最热的地方,洞外岩浆涌流,丝丝向外喷薄着热气,两人能穿过炽热的岩浆进到洞里来也着实不容易。
“噗哈哈哈。”钟离指着头发微微烧焦,袖子烧成焦炭的桂儿哈哈大笑:“仙子甚美,本座心喜。”
桂儿是花灵,当然不及他这个涅槃都经历了多少次的老凤凰,自然不惧这区区岩浆之火。只是桂儿这一身焦黑的模样与她那高冷的气质实在是太过违和。
“小仙美与不美,与上神何干?”桂儿黑了脸色,心道她就不该一时心软跟着这不着调的人来这鬼地方。
钟离收了笑,眉眼却还是弯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桂儿强忍着没有一记白眼翻给他,心道还是给所谓上神留点面子:“上神还不快去摘那赤阳花,一会儿护花灵兽醒了可就没那么容易摘了。”
钟离总算笑够了:“好好好,不过是一朵花罢了,这山洞一个套一个的,我们总得先找到它在哪儿才能摘吧。”
桂儿冷冷瞥他一眼:“上神自家山洞,自己还不清楚?”
这赤阳洞内岩石森森,靠狭窄漆黑的小巷相连,错综复杂,一时间真的不好找这赤阳花究竟在哪里。
钟离笑着引她往巷里走,便走边道:“本座只是恰巧在此地从蛋中爬出来的而已,后生可畏,十几万年过去了,这赤阳山早就有了它自己的主人,本座哪还能恬不知耻地说这是本座家的山洞呢?”
桂儿迟疑:“……既然不是你的山洞,上神不问自取赤阳山的宝物岂不是偷?”
“……这个嘛”钟离讪讪:“哎,仙子说话别这么难听吗,且按当蛋的年岁算来,本座怎么也算是那老小儿的老祖宗,这赤阳山的宝物本座要用,他自然该乖乖奉上的,”
桂儿道:“上神还是与赤阳山主说一下为好。”
钟离道:“是是是,好好好,本座这也是一时疏忽嘛。”
“……”
两人在漆黑的巷道里穿梭着,巷中寂静,两人的脚步声似是踩在人心头。
“上神扯着我袖子干什么?”桂儿嫌弃的表情隐匿在黑暗中,她甩了甩袖子,那人反倒扯得更紧了。
“本座怕黑。”钟离丝毫不觉得丢人似的。
“……”桂儿甩不开,也就任他扯着。
钟离领着桂儿七拐八拐地拐了无数个山洞,在两人几乎要绕得晕头转向之时,终于豁然开朗。
赤阳花呈亮金色,很大很圆,像是太阳的金色圆盘一样,光芒刺眼,照亮了整个山洞,两人几乎是循着光芒找到了这里。
但是……
“仙子,你说,没有赤阳花,兮晨这小子真的就醒不过来了?”钟离看着眼前这长在狰狞兽首上的金色花朵,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颤抖。
桂儿秀美的眉毛皱起,面容冰冷而肃然,她点头说了一个字:“是。”
谁也没想到,赤阳花的护花神兽竟然是夔龙,传说中脾气最差,贯爱藏宝贝,视财如命的上古神兽。钟离是凤凰,何况重伤未愈,对上夔龙,怕也没什么胜算。
夔龙有言:“夺其宝者,必死。”
眼前盘绕的巨龙还在沉睡,黑色的鳞甲下藏着金光闪闪的灵石法宝,最为耀眼的莫过于长在他头上那朵照彻山洞的金色赤阳花。
桂儿抿唇严肃道:“三殿下解除梦境后神魂陷入到更深度的沉睡之中,除非用赤阳花为药,否则,谁都无法唤醒他。”
三殿下的性命全然系在这一朵花身上,这世上只有她知道这个方法了,这也是钟离前往花灵族找她的原因。
钟离脸上是视死如归的凝重,他眼神坚定:“这里只怕要经历一番恶战,为免伤到你,桂儿还是先出去吧,到时候赤阳花取出来,只能靠你了,我怕是……”
这是钟离第一次唤她桂儿,桂儿觉得他们之间绝对没有熟到可以叫得这么亲切的地步,但是鬼使神差的,她也没有出言否认,甚至想到他要受伤,她心里不仅没有痛快反倒有些沉闷。
她看着钟离难得严肃的神情,终是什么也没说,点点头便要退出去。毕竟她一个小小花仙,的确不是神兽夔龙的对手,留在这儿也只会拖后腿。
“桂儿。”钟离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忍不住地喊住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了片刻,他轻声道:“你很善良,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错,就不要总记着那些痛苦的回忆了,忘了吧。”
一时间,竟有了几分生离死别的伤感。
桂儿顿住,转身看向他,目光闪烁着晶亮的泪意。钟离猜到她的身份不奇怪,但桂儿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番几万年来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的话,她道:“上神放心,小仙过得很好。”
言罢,便要转身出去,才迈了几步,便听到身后那人一声轻笑,他声音朗朗:“桂儿恨我师兄吗?”
“小仙不敢。”
说话间,夔龙似乎是被吵醒了,粗重的呼吸声响起,在山洞中显得灼热而咄咄逼人。
钟离紧接着逼问:“那你也不怪吗我?”
桂儿皱了皱眉,心下有些着急,夔龙已醒,危险就在眼前,他怎么却还顾自说话,真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
“不怪。”她的声音有些紧绷。
钟离又笑了一声:“那就好。桂儿,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啊。”
话落,桂儿被他一股力量托了起来,风似的,竟然将她直接送出了赤阳洞外,穿过那层岩浆之时竟没有感觉到半分不适。落了地,她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山洞,暗自掐紧了手心。
钟离好歹也是元始天尊二弟子,与战神一同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总不至于……
可是,她总觉得钟离的那番话说得跟遗言似的。
时间在等待的过程中总显得格外漫长,桂儿坐在一处岩石上,抱着膝,望着近在咫尺的山洞,竖着耳朵仔细去听,却没有听见什么惊天动地的打斗之声,安静极了。
凤凰对夔龙,谁胜谁负呢?她心中很慌,她想钟离为了救兮晨三殿下竟然能这样豁出去,应该是很善良的人。而澜止上神更不用说,心怀苍生,兼顾大道,更是散去神魂护住了公主殿下。她知道自己从没有资格去责怪他们,此刻心中更是因为这些年的隐隐的怨责而感到愧疚。
钟离不知道,这一会儿的功夫,洞外的那个小仙子就已经将自己这些年“不与外人道也”的心路历程刨析了个透彻,可怜兮兮地啧怪着自己为何那般心胸狭隘。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不该那般冷漠无礼地对待他。
他笑哈哈地向睁着眼睛看他的夔龙神兽走近,走进,再走进,夔龙却没有什么暴起的征兆,只是睁着眼,懒懒的,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钟离走到它的面前,抬手欲摸它的头,却见那巨兽猛然目光一凌,刷地变幻成了一命金炮男子,猛地一巴掌拍开钟离伸过来的手,跳脚道:“滚开!”
“又来干什么!本座不欢迎你,本座的宝贝也不欢迎你!死钟离,休想从本座这儿拿走一根汗毛儿!”
钟离笑了笑,揉了揉自己被拍疼的手:“本座要你的汗毛儿干什么,本座要你头上的花。”
夔龙一把捂住自己头上赤阳花化成的闪亮金冠,警惕瞪他道:“不给。别说今天那老麒麟没有来,就算他来了,本座也不怕你们。本座这些宝贝……”
“金彻。”钟离打断他,收了笑意时,眉宇间沉静而肃然。
夔龙金彻看着他的模样,怔了怔。
“梼杌不知为何破除封印,师兄被人暗算,散了神魂只得下界去历一世凡尘之劫,才能重聚神魂。三皇子兮晨身中三月梦之毒,如今兮晨神魂还在沉睡。金彻,你明白吗?现如今,又有人在搅弄六界风云了。”
金彻撇了撇嘴,声音却是小了下来:“是赤翼?他又不老实了?”
“赤翼被封印,单凭他一人之力不足以做到这个地步,他还有几只手,如何彻底斩除他,且还需师兄回归再行商议。”
“……那你要赤阳花做什么?这可是我的宝贝。”
钟离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又微微勾了起来:“一位花仙,是巫那一族的血脉,她懂得如何炼药,她有法子能唤醒兮晨。”
“是刚刚那个女的吧,冷冰冰的。”金彻抬了抬眼皮瞅他笑得一脸春暖花开的模样,嫌弃道:“钟离小子,你这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毛病真是让人不爽,什么时候能改改?”
钟离也不恼,笑道:“金彻小儿,你这满身铜臭气的粪土味实在熏人,什么时候也能换换?”
“拿了花赶快给本座滚,看了你就心烦。”
“老朋友啦,几万年没见了,你不想本座就算了,连盏茶都不请本座喝吗?”钟离将赤阳花收进袖中,开玩笑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哪次来不是惦记着本座的宝贝?谁他妈会想你?”
钟离目光含笑,故作委屈:“既然你这么绝情,那本座救本在这儿碍您老人家的眼了。”话落,便摆摆手以作告别。
“钟离,你与澜止有什么需要我的就说一声,七万年前我受了伤没能帮你们,你们别怪我。”
突然,金彻的这一句话让钟离脚步一顿,随即一笑。
“好兄弟,不愧是和本座一个山头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