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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何方神圣

许艾阳回家瘫在床上,脸贴着枕头,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三个月的时间,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达到标准,也不知道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限期退学,当头棒喝。她怎么也回不过神来,自己引以为豪的英语水平,年年优等生的专业素养,如何开学第一天就被鄙夷至此,还要受尽羞辱。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在她许艾阳身上。

更可怕的是,她一直以来自我评价的那套基准仿佛被打破,而新的评判体系又不知如何去建立。

她忽然很想找人倾诉,看看时间,父母那边已经是凌晨了。楼上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和方可跟楚遥笙的争吵。这俩人自从住进来就摩擦不断,楚遥笙因为对居住环境十分不满,正在对自己的房间进行大改造。第一天是叫人把墙全部刷成灰粉色,第二天翻新了所有家具,今天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你有毛病啊这个点叮叮咣咣,一大早就被你吵醒了!”是方可愤怒的声音。

“我换张床都不行啊?这都几点了,你还睡!自己懒能怪我吗?”楚遥笙理直气壮地回击。

“我爱几点睡觉就睡觉是基本人权,你管得着啊?”

“你如果不是昨晚打游戏到半夜,能现在这个点儿才起吗?我就不能维护我的基本人权换张床啦?”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我戴耳塞,你就可劲儿折腾吧你!大小姐!”

对面的门咣当一声摔上的声音,许艾阳莫名烦躁。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发了条信息给林晚亭,打了长长的一堆话,想了想又全部删掉,只换成了简单的几个字,“晚上一起吃饭啊!”

都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一个人已经忍受了足够的压力孤身奋斗,谁又肯忍心因为自己的事再给另一个人添麻烦呢?

手机很安静,许艾阳发出的信息始终无人回复。如躺尸般瘫在床上,许艾阳只觉得丧到了极点。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自怨自艾了好一会儿,许艾阳一个打挺猛然坐起。用理性强把自己从床上拽了起来。她逼迫自己用理性去分析问题的所在,不再容忍沉湎在负面情绪的海洋中,任情绪纷飞如海浪撞击。

“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她对自己说,“既然遇到的是英语问题,那么就解决英语问题!其他衍生的对未来的担忧、对达不了标的惧怕都先放到一边!”

她一向是理智的。此刻的她,如同从前遇到困难一般,要求自己客观理性地去看待问题、分析问题,不要让情绪的盲目冲撞干扰了事实。

想到这里,优等生许艾阳坐在桌子上,一字一句重读了一遍自己的论文。她仔细分析了分析,按照黑人教授的说法,如果主要是句式和用词问题,那么她就一定要在这两个方面恶补。至于是否遭受了不公平待遇这一点,她想,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对这里的规则也不熟悉。但她有三个月的时间学清楚相关校规,假如真受了不公平待遇,她也有办法能用规则为自己正名!

爬藤不易,可她许艾阳一路靠着自己上学直到走到常春藤,再难的事情不也最终都化险为夷解决了吗?

别说三个月,就算是三天,凭她许艾阳的本事,也一定能完美解决!

她给自己打着气,一把推开百叶窗,望着窗下来来往往的车辆,生出无尽的豪迈来。

她忽然想到自己愤而离开的英语课。平心而论,那位年轻的老师没有过错,自己甚至在心底隐隐赞同他的论断,也暗暗察觉到了他的高明。

只有真正的高手才会见微知著,能通过句式达到判断写作者思维方式的程度吧。却因为自己一时情绪,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许艾阳想,他算是很有涵养的了,自己今天就是去砸场子的,他第一次上课,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带来影响。

想着想着,许艾阳有些愧疚。如果能有机会再见到他,自己应该同他表达歉意吧。

当许艾阳收到林晚亭“好啊”的信息时,她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又回到了那个活力四射、解决问题高手的小太阳许艾阳。

俩人挑了附近一家越南餐馆吃米粉,林晚亭一上来就兴奋地问,“怎么样,常春藤好玩吗?刺激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哦,一生无缘的!”

刺激,真刺激。每天都如过山车一样的刺激。许艾阳心想,嘴里却淡淡地说,“还行,还在适应。”

“你肯定没问题的,你那么聪明。一般普通人适应期要三个月呢,估计你两周之后就差不多啦!”林晚亭鼓励着她,帮她加满杯中的水,自己开始絮絮叨叨。

“我还有一年就快毕业啦,现在准备开始找工作了。我爸妈是一心想让我留在美国的,唉你呢?”

“我也要留呀!”许艾阳毫不犹豫。

“那太好了,我们一起!最好能在一个城市,和小时候一样做邻居!”林晚亭兴奋地说,“你们专业课感觉怎么样?你去咱们系发源地的那个纪念碑参观了吗?不过没事,你们学校有宋浩然。”

“宋浩然是谁?”许艾阳问。

“宋浩然你都不知道呀?”林晚亭瞪大了眼,“你们系的翘楚,被学术界誉为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自从他博士转了这个专业,连续五年顶级期刊最优论文就没落在别人手里过!”

林晚亭兴奋地给她安利,“是个中国人哦!真是给咱们长脸!而且人家还是本科经济学转投的社会学呢,说是为了践行社会理想,关注民生问题。厉害吧!”林晚亭托着腮,一脸憧憬,“据说他要走的时候,经济系里五个教授留他都没留住,本来系主任都已经看中他要读自己的博士的。你知道你们系呀,博士生一毕业那时薪就是好几万刀(dollar),可人家不干呀。一转头就当了泰恩教授的关门弟子。”

泰恩教授,目前他们这个专业于历史课本上仅存的活人。初中时候科普社会科学,他作为泰斗的一员,黑白头像印在历史课本上。

林晚亭咬着吸管,“想想能跟这种神仙人物这么近,感觉生活也挺美好的,是不是?他上次来我们学校讲座,人山人海的,我都没挤进去,只看了个背影。唉,别说,光看个背影就觉得像个明星呢。”

“哪有这么夸张。”许艾阳听林晚亭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哑然失笑。“你都可以当娱记了。再厉害也是普通人,别随便神化。”

“你还不信?”林晚亭有些激动,“告诉你啊,他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个。他是N州咱们五校华人联盟的学生会上届主席!为留学生争取了不少权益,尤其是遇到大大小小的事,和当地政府、使馆的沟通。你现在看到的学术互助会、使馆实习机会,都是他谈下来的。使馆那边!都很信任他的外交能力,所以现在使馆有事还是会先问问他的意见。”仿佛有粉色泡泡围绕在她身边,“哎,真是华人之光啊!”

“去年是他最后一届,他自己坚持无论如何都要退下来了,说快毕业了要专研学术。但是市政府和使馆那边都不答应,他就挂了个名誉主席的职,自己主动往后退,‘深藏功与名’了。”

许艾阳吃着米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知道林晚亭素来喜欢追星,从日星到韩流一个没落下过。但她一向不喜欢这种造神运动,在她看来,再优秀的人也是人。而世界上的人分两种,努力的人和不努力的人。

而自己想要的,就要通过不断的努力去争取。总有一天,单凭自己的努力,就能达到目标。

不过心中还是难免对宋浩然有些好奇。这个备受同学尊崇,流传如神话号称“华人之光”的同系学长,究竟是何方神圣呢?更独特的是,如果如林晚亭所言,那么他就是自己的同系学长,一直以来树立的优秀标杆。

开学已有几天,自己很快就会见到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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