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吔罗·吔罗·阿加里格罗·阿加里格罗·吔罗。”
“快快升起帆罗,快快拉起锚罗。”
“我们的渔船出海了罗,出海追风暴罗。”
“风在耳边叫罗,浪在脚下跳罗,老大么领头唱开了罗,唱开了拉网调罗。”
“追风吆,追风吆,风尾还在海上撩罗,追风吆,追风吆,风尾还在海上撩罗...”
东海边上的渔歌悠扬绵长,夕阳余晖漫天,水天一色,目之所及,皆是金黄,如此辽远壮阔的景致最易催生少年郎的豪情。
“泉哥,你大病初愈,这几条大的留给你补补身子。这几条呢,给狗哥,他走后怕是吃不上东海的鱼了。”谭小鱼嘻嘻哈哈地分配着今日的成果。
苏泉笑着接过那几条肥硕的大黄鱼,顺便在谭小鱼的脸上捏了一把。
“泉哥,你说我们以后还能见到狗哥吗?”陈石有些沮丧。
“能。”
“真的吗?”
“当然了,毕竟那家伙还欠我十个铜钱呢,你要知道欠人东西是一定要还的,还记得村里的王麻子吗?那家伙就是借了东西不还,不守信用,所以村里的人都嫌弃他,而你狗哥最看不起的就是王麻子了。”
“也是,狗哥最讲信誉了,我也是,嘿嘿。”
月上枝头,海风吹着屋檐上的茅草,摇摇晃晃,时不时有一根飘到陈狗的鼻子上,奇痒难耐。
“阿嚏。”陈狗揉揉鼻子,觉得舒服了很多。
“真要去参军?”
“明天就出发的事儿,还能有假?”
“你妹妹陈小小怎么办?”
“本来打算托付给谭叔的,但自从你借我十个铜钱后,现在我决定托付给你。”说完就掏出那把用十个铜板买的旧长刀抚摸起来,就像看着自己的媳妇一样。
“是个好决定。”
“我觉得自从你病好了后,整个人都变了,你不会是被鬼怪上身了吧?”
苏泉愣了愣,可不是嘛,本来还在窗明几净的教学楼里写大学论文的,一场地震后就变成了现在的苏泉,这让苏泉这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第一次对鬼神有了一丝敬畏。当然这种事苏泉是不会说与外人的。
“这话可别乱说,我可不想被献祭给东海龙王,我好好的一人,可与鬼怪没一点关系。”
“也是,鬼怪也不会借我十个铜钱,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鬼门关走了一遭,变得有些不一样也是可以理解的不是?安好你的心,我就是大病初愈的一个人,不是什么鬼怪,更不会干出鬼怪吃人的事,你妹妹很安全。”
“那就好,那我妹子就拜托给你了。虽说你个孤儿,但好歹是读书人,跟着你或许比跟着村里的泥腿子强。”
“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自从当今皇帝韩乾煦登基一来,权臣、宦官、外戚都在欺负这年仅14岁的皇帝,试图架空皇帝,巧立名目肆意敛财,卖官鬻爵肆意猖狂,大安国已经乌烟瘴气了。南平王韩昌盛造反蓄谋已久,实力不弱,你参加的安南军就是平叛的主力,是要上战场的。”
“不上战场怎么捞军功,就奔着战场去的。”
“你不怕死?”
“怕!”
“怕你还参军?”
“我不一定会死。”
“万一呢?”
“那就死了呗,上战场哪儿有不死人的。”
“你死了,陈小小怎么办?你难道不为她考虑一下?”
“考虑了啊,不是托付给你了吗?”陈狗一脸理所当然。
“哼!”苏泉受不了这不负责任的家伙,起身跳下屋顶,不想再看到这可恶的家伙。
“我把妹妹嫁给你怎么样?”陈狗大声喊道。
“滚!”
见苏泉恼怒了,陈狗尴尬的摸摸鼻子,看来这十个铜钱是还定了。
第二天,东方的海平线刚露出鱼肚白,陈狗领着陈小小去了苏泉家后,就提溜着那柄旧长刀,背着昨天刚腌制的大黄鱼豪迈地唱着渔歌离开了,也没与陈石和谭小鱼道别。陈小小很不舍,哭得梨花带雨,苏泉狠狠地鄙视了一番陈狗,呸,走就走,在我这儿装什么豪迈。
今天是去东海县卖鱼的日子,因为陈狗没有和陈石、谭小鱼道别,让这两家伙一路上都很沮丧,直到快到镇子上才稍微开心了一些。
“泉哥,今天能买块桂花糕吗?”谭小鱼一脸期待的问到。
“我想吃肉包。”陈石也赶紧说出自己的想法。
“行。”苏泉觉得这都不是问题,很大方的答应下来。
“真的吗?”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得到苏泉肯定的答复,谭小鱼和陈石高兴地围着苏泉手舞足蹈,很开心,同样的也很傻。
“咯咯咯咯。小姐你看那几个人好傻啊。”
一辆马车顺着不宽的道路从苏泉的背后驶来,经过苏泉身边时,车窗探出一个梳着垂挂髻的小丫头笑嘻嘻地看着手舞足蹈的谭小鱼和陈石。
“小芸儿,不准胡闹。”
“是,小姐。”那叫小芸儿的小丫头只能悻悻地把头缩回马车内。
“泉哥,看见了吗?那叫小芸儿的小娘子冲我笑,真好看,嘿嘿嘿。”谭小鱼一脸傻乐,也不知道乐呵啥。
“泉哥,小鱼笑啥?”陈石很实在地问苏泉。
“哦,那是种病,得治,吃进口药。”
“啥是进口药?”
“就是要海外的仙丹。”
“仙丹?”
“嗯,仙丹……”
苏泉有一句没一句的忽悠着蠢实的陈石,一边拖着还在傻笑的谭小鱼向东海县进发。
东海县作为东海边上有名的镇子,虽谈不上极尽繁华,却也是南北交通的重要驿站,常有海外来的异邦商客来此做生意。鱼市一如既往的热闹,毕竟靠海吃海,来此卖鱼的自然就多。
“泉哥,卖鱼的这么多,有人来买我们的鱼吗?”谭小鱼有些担心。
“放心,泉哥一定有办法的。”陈石拍拍谭小鱼的肩膀,觉得这很有大哥心腹的感觉,这种感觉陈石很喜欢。
苏泉很无语,我什么时候说我有办法了,这不是坑我吗?在看到谭小鱼和陈石蹲在别人的鱼摊面前指指点点的时候,苏泉觉得想指望这两家伙看来是不可能了。
“泉哥,你看他们家有两臂这么大的鱼。”谭小鱼已经把手比划到最大,还感觉不足以描述那鱼的大。
“是啊是啊,还有我脸这么大的贝壳。”陈石也把脸凑到苏泉的脸面前。
苏泉也没想到这鱼市买的海产品还挺多,这让苏泉兴趣大增,看来想在这个世界立足还得从这鱼市开始。
苏泉拖着叽叽喳喳的谭小鱼和陈石开始逛这鱼市,不消片刻便逛完了,东海县毕竟是个边陲之镇,鱼市自然也不会大到哪儿去,更何况大安国以农业为本,森林湖海都是政府严格管理,打猎捕鱼自然就难成规模。
一圈下来,苏泉很失望,因为没有鱿鱼,毕竟是铁板鱿鱼的忠实粉丝,苏泉很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吃上一串。不过想想也是,鱿鱼常游弋于深约20米的海洋中,以现在的技术来说是很难的,况且现在的人估计也没几个敢吃鱿鱼这种不似鱼的古怪东西。不仅是鱿鱼,八爪鱼,紫菜,海带也是没有的。不过后三者是比较容易获得的,苏泉觉得有必要丰富一下人们的食谱。
“走吧。”
“泉哥,去哪儿?鱼还没卖呢。”谭小鱼很不解。
“自然是去卖鱼。”
“可是……”
“小鱼啊,你还是太年轻了,走吧,你只要跟着泉哥和我就行了。”陈石一脸高深莫测,苏泉看得嘴角直抽抽,受不了陈石一脸狗腿的样子。
买卖无非是生产和销售,更何况是在商业的原始时期,既然手里有货,那找合作伙伴远比随缘的摊位卖法先进很多。
“就这家吧。”苏泉三人停在一户人家侧门。“石头,你去敲门。”
“好嘞。”
片刻后,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梳着垂挂髻的小丫头。
“是你们,我不就觉着你们有趣,笑了几声,没想到你们就跟到这儿来了,莫非是想让我赔个不是?”小芸儿有些气鼓。
“芸儿姑娘误会了,我们前来并非是想让芸儿姑娘赔礼的,而是想问府上可需采购一些海鱼。”
“海鱼?东海县靠海,海鱼便宜,府上自然是有采购的,论到这采购事宜,还得寻张管事。”听闻不是来找她麻烦的,小芸儿放了口气,要不然让小姐知道了,定会让她道歉,到时候多没面子。
“那可否劳烦芸儿姑娘帮忙引荐一番张管事。”
“好吧,你们且在这里稍等。”小芸儿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泉哥,你看小鱼,他又犯病了。”陈石一边用手在谭小鱼空洞的眼前晃来晃去,一边向苏泉汇报小鱼的病况,“泉哥,小鱼目光呆滞,怕是病的很严重了,可能要看大夫。”
“看大夫没用。”
“也是,没听说哪位大夫有那什么进口药。”陈石努力地思考了一下,随即担忧到,“泉哥,小鱼会不会有事?”
“哦,没事,过会就好了。”
少顷,小芸儿领着一位衣帽端正,灰麻长衫的带须男子,走路不急不缓,像看来应该是一位读书人。找合作伙伴的事已经成了八成,毕竟读书人是讲道理又爱面子的,苏幕觉得以自己的厚脸皮来说搞定这个管事完全不是问题。
“后进学生苏泉见过先生。”苏泉拱手作礼。
“不必多礼。”张幼学很喜欢别人用“先生”称呼他,对于这个屡次落地的老秀才来说,一句“先生”就是对他寒窗苦读的认可与尊重。
“听闻苏小友此次前来,是想售卖海鱼给府上,这事倒是无妨,府中每日都会采购一些鲜鱼,毕竟府上人口众多,采购量自然也是不少。苏小友有多少尽可拿出来吧,只要不以次充好,老夫尽数收下。”
“先生误会了,我此次是打算卖些鱼给贵府,但并非只此一次,而是长期的合作,我每日会定期来送鱼,价钱比市价低一成,不知先生觉得可否?”
“哦?先让我看看你这鱼。”
鱼是早上退潮时刚抓的,平日海鱼交易本就以死鱼为主,今日为了能让鱼活着到东海县,苏泉特地用装有海水的木桶装载,并让谭小鱼时不时在桶里搅和一下保持鱼的警觉性,于是大部分鱼都还活着。所以当陈石从桶里掏出还活蹦乱跳的鱼的时候,张幼学很是满意,当下就答应了苏泉的合作要求,并只要苏泉按市价即可,苏泉自然不会傻傻得应下来,依旧让一成利,因此张幼学的脸上笑容更盛。
顺利和张幼学达成合作,拿到了今日的70枚铜钱,苏泉领着早就开心地合不拢嘴的陈石和谭小鱼扬长而去,倒是有陈狗今日离去时的豪迈之感。
“张管事,这苏泉真傻,非要让一成利。”小芸儿觉得苏泉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坚持要立合作字据的,就没有傻子。”张幼学将合作的字据收进袖口,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70个铜钱本来是要平分的,但谭小鱼和陈石坚持自己拿20个,苏泉拗不过也就答应下来。谭小鱼成功地买了块儿桂花糕,陈石也是一手一个包子,对于他们来说,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不过苏泉却有些郁闷,逛完了整个集市,苏泉也没找着辣椒和酱油,其他像什么葱姜蒜倒是不缺,这让苏泉改善伙食的计划大大折扣。
一番折腾,太阳也累的隐入西山,陈石和谭小鱼唱着悠扬的渔歌欢庆着今天的丰收,晚风轻吹,一直将嘹亮的歌声送回了那小小的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