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青醒来时,就被眼前华丽的帷幔给震得说不出来话。她清醒的知道她并不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苏季青听着外面有一女子在哭哭啼啼,嘴里一直呼唤着什么“殿下”。她动也不动,只听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便立刻闭上眼睛。
果不其然,有人撩开层层纱幔,天光照了进来,让苏季青有些不适应。但她还是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浅得让人感受不到。
“太医,这是怎么回事?”
出声的人是一名男子,苏季青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听过得最好听的男子声音,温润、清澈光是听到声音就让人有种心动的感觉。但她依旧一动不动的,仿若没有醒来。
“太子殿下明鉴,太子妃身体已经恢复,也并无发热现象,至于为何会忽然没了气息,老臣实在不知啊。”
“放肆!”床边的那人厉声喝道,“栩栩明明还有呼吸!你这是哪里来的诊断,还未断明便胡言乱语,冲撞了太子妃!”
“殿下……”
“再来诊过!”
苏季青只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缓缓搭在她的手腕上,随后那太医便说自己死罪,一时慌乱诊错了云云。苏季青心想倒也不是这老先生诊错了,只是不知为何她这个孤魂野鬼闯进了这人的身子才使得这身躯又有了呼吸,为此害了一个老医生不值得。
她缓缓睁开眼,刚抬起手便被人握住。她看向那人,再看向床幔外跪了一地的男女老少开口道:“也不怪他们。他们是医者不是神仙,偶尔出个错不是什么大事。”苏季青这一眼看到了房间里的奢华与自己之前那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她心中不免惊愕,面上却不显露出来,目光落到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想来这人应该是原身的丈夫——太子,太子妃?是到了古时么?是哪朝哪代呢?
那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跪在最前端的女子打断了:“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刚刚醒来,尚需静养还请殿下回避。”
为什么太子妃的尊称是“殿下”?为什么一个侍女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把太子赶出太子妃的寝室?苏季青没说话,只与面前俊美的太子殿下对视,既不开口挽留也不开口送人。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不说话是最安全的。
片刻之后,太子还是被侍女给赶了出去,虽然并没有动手,但态度可谓恶劣。太医在给苏季青开了安神的药方之后也退下了,其余的人也随后离开,只余下那开口赶人的侍女静静守候着她。
苏季青看向那侍女,她面若桃花,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即便身上穿着最简单的侍女衣服也依旧不掩饰其美貌。苏季青观察了周围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一股睡意,便重新闭上眼睛。梦里是一片白雾,苏季青在雾中行走,却找不到尽头,最终她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候。
她能感觉到有人来到她的身边,可是却看不到,雾气弥漫,伸手不见五指。那人绕在她身边似乎在打量着她最终叹息道:“我的记忆给你,好好活着吧。”
周围的雾气凝聚起来,形成了一个个场景。苏季青仿佛看了一场绝美的爱恋,却被最后的场景所吸引。那是一个辉煌的大殿,灯火明亮,苏季青来到原身的身边,从她的角度看下去,看着站在她们面前的人——原身的丈夫,前凰后现在的太子殿下——宇文京墨。
还有原身的妹妹,琅月王牧云黛、原镇国公现在的皇帝陛下宇文昌蒲。
苏季青看向自己身旁的牧云栩,想看看她究竟如何应对。
牧云栩整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搁下朱砂笔,托着下巴问:“所以,你们这是逼宫咯?”
相较于外面的场景,牧云栩对现下一点都不像一个被逼宫即将被退位的皇帝。
她生得好,虽有些夸张的成分在,但帝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却不是错给的。坊间传闻,皇帝牧云栩以花为容,以雪为肌,以月为韵,云鬓如丝,毫不夸张。
古人言,灯下看美人。
此时的牧云栩,嘴角含笑,媚眼如丝,若不是此时此刻的正在发生的事儿,这画面让人心醉。
没有得到答案的牧云栩也不生气,她转头看向自己的枕边人:“阿墨,你说话呀,你们今天晚上这个阵仗是要逼宫吗?”
牧云栩的凰后宇文京墨,生得一张让女人神魂颠倒的脸,再加上文能著书立传,治理国家;武能上马杀敌,开疆拓土。被当年年仅十六岁的牧云栩钦点为太子妃,现下的凰后。相较于其他两人,他更是了解牧云栩的性格:“是啊,栩栩。是逼宫呢。”
“逼宫啊,早说呀。”牧云栩换了个姿势,“阿墨想要的,朕什么时候不允了?不过就是江山,给你又何妨呢?”
此话一出,一直沉默不语的牧云黛上前一步:“牧云栩,你!”当真要给?
对于自己这个傻妹妹,牧云栩向来是很照顾的。她知道自己千回百转的心思牧云黛肯定不能想透,索性也就说了出来:“殿外一共三千禁军,这大约是镇国公今夜能调动的所有兵力了。可朕手上的兵符可调动京城周兵飞虎营、细柳营、食铁营,近三万兵马,随时都可能对皇宫形成围剿之势。大军勤王的时间只怕比你想的要来得早。”
牧云栩素手轻轻拂过桌面上的玉盒,那里应该有着错金虎符一枚,但她并没打开而是继续柔情似水的看着自家凰后道:“可是我想得到,阿墨肯定也想到了。这御书房内外,能够自由出入动我虎符的人也只有他。阿墨,我的虎符被你换了吧。”
“其实换了也无所谓,没有传国玉玺,没有禅位诏书,阿墨你们就算是有了兵符,也会有将士们不听你们号令。毕竟拱卫京师的三位将军,原是我为太子时的亲信,当朝宰辅是我的授业恩师,镇国公即便想要平平安安的登基坐稳这江山,传国玉玺才是最好的证明。”
说这些话时,牧云栩就一直看着宇文京墨,看他含笑的双眼,俊俏的脸庞,两人仿佛在眉目传情一般。
“栩栩竟然都料到了,为何不提前做准备?”
“朕不都说了么。阿墨你想要的,朕什么时候不允了。不过就是江山,给了你又何妨。”
“你们在说什么,明明……”
哎,对于自己这个蠢妹妹啊,牧云栩觉得自己能几十年如一日的照顾着,让她平安长大,作为长姐可谓仁至义尽了。她看着妹妹微笑道:“阿黛,所以我自小就说你没脑子不要和大人玩这种危险的游戏了。宇文昌蒲说辅佐你称帝,你就信了?阿墨说他会继续嫁你,你也过过脑子?他都已经嫁给我了,又怎么看得上你?”
说了这么多话,牧云栩觉得自己坐的身子疼所以起身活动活动。她走到牧云黛面前一如往常那般慈爱的摸摸妹妹的头:“阿黛,现在外面是三千禁军,只听宇文昌蒲的号令。能让你我姐妹全身而退的虎符又在阿墨手中。那传位昭书上写了谁的名字,你可有看过?你确定,写的是你的么?”
牧云黛不可置信的看向宇文京墨,后者垂下眼帘根本不回应她。看了这么久的戏了,宇文昌蒲终于开口道:“陛下天资聪颖,先皇没有选错人,陛下是当之无愧的天子啊。”
“过奖了,即便如此,不也是被你们父子算计着,要拱手让江山了么。”牧云栩走到宇文京墨的面前,“阿墨,这江山我若给出去,你打算如何待我?”
宇文京墨揽住牧云栩的纤腰,两人气息交融一如既往的恩爱:“栩栩都说了,有了你我又怎么可能想着别人呢。有了这江山,栩栩自然还是我的妻。”
“你诱惑我那傻妹妹的时候,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没有。”宇文京墨亲了亲她的嘴角,“我看不上。”
那还行,至少皇冠上的珍珠还是粉色的,不是绿色的。
牧云栩看向一旁的镇国公:“镇国公不必急于这一时,朕既然已经答应让位便不会反悔。镇国公大可学古时王莽,三请三辞而后再请,顺理成章登基为皇。”
“此言当真?”
“朕是皇帝,一言九鼎。”
“……”
牧云栩不着急宇文昌蒲给答案,她拉起宇文京墨的手,当玩具一样的细细把玩,十指交缠不可分开。看得一旁的牧云黛眼红发热。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明明!!明明!!
“你们玩我……”
见有人打扰自己调戏美人的心情,牧云栩还算不错的心情略略下降。自己这个妹妹啊,果然几十年如一日的蠢。她本身以为这次牧云黛联合镇国公和宇文京墨能给自己个惊喜呢——从一个蠢货换成一个忍辱负重,蛰伏多年的励志人设。没想到还是那么蠢,白白给宇文家的两只狐狸做嫁衣。
“阿黛,姐姐教你一个乖。下次啊,想要逼宫,兵权要在自己手上知道不?没了兵权等于没命,没了命又谈什么一步登天呢?”牧云栩看着自家傻妹妹颇为头疼,“就好像刚才,我早就知道阿墨准备得好,只怕早早的将老师控制了起来,而我的将军们不知此时可还有命在,错金虎符也不在我手上。你我姐妹二人如板上鱼肉任人宰割,可不就只能让给他么。”
“既如此,栩栩为何还要垂死挣扎,要让父亲三请三辞呢?”
“这样,才名正言顺不是吗?”牧云栩颇为忧虑的道。“南疆水患不止,山东蝗灾不断,这江山若是此时突生变故只怕到时生灵涂炭。母皇留给我的位子我没能守住,已然是对不起她在天之灵。若因此还惹得天下不安,那我可是对不起天下也对不起母皇了。”
“……”
“考虑得如何了?镇国公。”牧云栩推开宇文京墨环绕在自己腰间的手,缓缓走回龙椅上坐着,她脊背挺直,眉目冷冽,仿佛刚才和宇文京墨温柔谈情的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
宇文昌蒲心思百转,最后微笑道:“好,就依你。三请三辞,再让江山。”
一场本该血腥无比的逼宫,因为牧云栩的一通操作而化解。苏季青以为牧云栩会反悔却没曾想她竟然真的安安分分当她的太子妃。直到元宵灯会时,牧云栩落水,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记忆到此结束。苏季青感觉自己看得头昏眼花的,问道:“你为何跳河?”
“……”牧云栩叹息道,“不重要了。现在你就是我,以后的日子,好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