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很静。
牛蓉站在十三楼的落地窗边,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孩子呀孩子,你可真是妈妈的散财童子,只要你一出现,那些凯子就会迫不及待给我送钱。”
一条短信息的提示音,在下一秒十分配合的响起。
牛蓉解锁屏幕,看着到账的四十万块钱,红唇勾勒起一抹笑容。
“五个凯子了呢,妈妈现在要给最后一个个凯子打电话了,明天就带你去医院打掉,你一定要乖乖的。”
拨去了电话。
七八秒后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了男人轻微的声音:“宝贝,今天母老虎在家,不能去陪你了,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补偿。”
“鸡哥,我...我...”
牛蓉欲言又止,声音中带着抽泣。
几十里外的鸡哥急了:“宝贝,你别哭,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鸡哥,鸡哥替你做主。”
沉默了片刻。
牛蓉似是下定了决心:“鸡哥,我怀孕了。”
“什么?”
鸡哥的声音徒然变大,但很快又压低了:“怎么可能,我们都有做安全措施的啊。”
牛蓉楚楚可怜的语气:“鸡哥,你是在怀疑我骗你么?要不要我把医院的产检证明给你送过去?”
“别...”
鸡哥急忙补救:“我当然相信你,只是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你说过会和你的老婆离婚,然后娶我的,难道这些假的么?”
“不是...”
鸡哥头大如斗,冷汗直冒。
这年头出去玩,最怕的就是搞大了肚子,小三借此找上门。
明明安全措施做得那么好,怎么就中招了呢?
冷静,一定要冷静。
鸡哥回忆起了和牛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许许多多的疑点在此刻聚拢。
他的头脑快速升级,仿佛柯南上身。
“牛蓉,我们也不要演了,都是成年人,好听的话谁不会讲,更何况这孩子是不是我的还两说,你的社交关系有多复杂就不用多说了吧。”
“这么快就摊牌了?那好,你既然提起裤子不认账,就不要怪我去你家里做客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而你却有家有业,最后倒霉的是谁?”
鸡哥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样?”
“五十万,钱到账,我明天就去把孩子打了。”
“好,但你记住,如果你贪得无厌,我会让你沉进黑浦江。”
嘟嘟嘟...
电话传来忙音。
牛蓉放下手机,心情大好。
几个月的操作,游离在六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之间。
今夜,总算有了回报。
两百五十万,多么迷人的金钱数字啊。
举起身前的酒杯,微微晃动的酒液。
入喉之初,甜中带涩。
随之,俏脸微红。
窗外的景色,似乎也美好了许多。
沉浸的喜悦中,一张满是污秽的小脸幽灵般突兀的出现。
狰狞的面目,猩红的双眼,隔着玻璃,死死地盯着里面的牛蓉。
“妈妈...”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深夜,从窗外钻入耳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牛蓉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心脏也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掉我?”
污浊而狰狞的脸上,冒出了泪花。
“五次,你已经打掉我五次,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牛蓉惊骇欲绝,身子不住地颤抖,双腿发软。
“既然讨厌我,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让我来到这个罪恶的人间。”
窗外的小脸嘶声的咆哮,一只布满污浊物的小手猛地砸在了窗户上。
咔...咔咔咔....
玻璃碎了。
小小的婴儿,踏着散落的玻璃,从外面一步步进来。
“不要...不要...”
尿液,顺着牛蓉的大腿流下。
湿热的感觉,让她恐慌的情绪稍稍减弱,头脑也跟着清醒了几分。
她知道,自己要跑了。
酒红色的高跟鞋,在暗黄色的地砖上,敲响了美妙的乐章。
吱呀...
房门开了。
牛蓉失魂落魄的冲进了楼道。
灯光,在一瞬间亮起。
但很快。
天花板上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的碎裂,走廊之上,再度变得漆黑一片。
好在牛蓉已经跑到了电梯门口,她按下了按钮。
运气很好,电梯就停在十三楼。
她急忙进了电梯,手指不断地按着关门键。
直到大门完全合上,电梯开始运行,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有了一丝丝的松懈。
但是下一刻,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肚子在迅速的扩大,原本毫不起眼的肚皮,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就膨胀成了一个十月怀胎的临盆孕妇。
她痛苦极了,喘着气,直着腰,仰着头,坐在了地上,腿上流下了大量的水液。
是羊水膜破了。
也是她要生了的预兆。
怀孕不足一月的她就要生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侵袭而来,一只小手突兀的伸了出来。
紧接着,一颗脑袋钻了出来,血淋淋的粘着污浊物。
半个身子钻了出来的婴儿,抬起血淋淋而又不断伸长的手抚摸着牛蓉的脸蛋。
“妈妈。”
......
哒!
哒哒!
皮鞋扣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道身影慢慢的接近了电梯。
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中,段欲的脸出现在了打开的电梯门外。
他蹲下身子伸出了手,掌心有一把剪刀。
满是污浊物的婴儿接过了剪刀,将和母亲相连的脐带剪断。
段欲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瓶大号矿泉水,一边冲洗着婴儿身上的污渍,一边问道:“见到妈妈了,开心么?”
“开心。”
婴儿冲洗干净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妈妈好漂亮呢。”
他稚嫩的双手劳劳抓住牛蓉垂落在地的胳膊:“我要和妈妈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段欲笑了笑,将目光移到了牛蓉身上。
一根手指点出,淡淡的光芒射入牛蓉眉心。
几秒钟后,精神恍惚的牛蓉恢复了正常。
段欲盯着她:“你呢,作为母亲,有什么想对自己孩子说的?”
牛蓉牙齿咬着艳丽的红唇,鲜血一点点溢出,使得唇瓣越加猩红。
她看着身边的婴儿,那双仰起头来与她对视纯洁无瑕的眼睛,仿佛无数根刺痛她心脏的针。
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溢出。
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婴儿的脑袋:“是妈妈错了,是妈妈对不起你。”
这是悲情的时刻。
但段欲却出声打扰:“那么牛女士,你是否愿意抚养这个被你打掉五次的孩子?而且需要提醒你的是,你以后不再具备生育能力了。”
牛蓉征了征,目光从婴儿身上移开。
她与段欲四目对视:“这个孩子,是人还是鬼?”
“是人是鬼,取决于你的选择。”
段欲声音淡然,不急不缓。
这个答案并不标准,但牛蓉已经知道。
她如果选择抚养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就是人,是一个新出生的婴儿。
如果不愿意,那孩子便是一个真正的鬼婴了。
“同意的话,他会变成一个正常的孩子,忘掉所有的记忆。”
段欲下了最后通牒:“不同意的话,我就将他带走,而你的未来将永远陪伴着寂寞。”
牛蓉抱起婴儿放在怀里:“我已经对不起他太多,就让我用余生来弥补吧,我会用我所有的力量,抚养他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这是明智的选择。”
段欲站起身来:“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言毕。
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