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夜未央却没有这么做,她不是随便的人,她让他留宿一宿仁至义尽,等他病好了,她还是会让他离去的。
“小澈子……”她唤道。
“嗯……”他蓦然望向她,小澈子?
“呃,如果你真的没地方去了,就住在这里吧。”夜未央说道,望天……
“……”片刻的怔忡,公子澈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嗯。”
夜未央也不再多言,继续在案头练字。再过两日就是西池诗会了,她要认真练字,不然她辛辛苦苦奶活的男人真的要跟了别人了。
“你还要练字吗?”他望着头顶绯色的帘幔,神游一般的说道。
“再练会儿吧。”
“可是……有蚊子……”某公子尴尬地说道,“你能帮我把蚊子赶走吗?”
“……”为毛她没发现蚊子?
“你上来陪我说说话,我可以教你写诗。”他顿了顿继而道,“凝公主是晋都才女,连玄析方丈的师兄牧野方丈都成称赞过她的才学,这一步,皇上行得险。”
“等等,我为什么要上去?你这样教我不好吗?”夜未央凝眉。
“不好。”他淡淡道,依旧面无表情,大有哀莫大于心死之势。
“……”
“蚊子太多了。好吵。”他说道。
夜未央气急,箭步上前,她倒是要看看哪里有蚊子,为什么她一个蚊子都没有瞧见?
夜未央探身进榻,把帘幔的角落里瞧了个遍没有瞧见一只蚊子。
“央央,把灯熄了好刺眼……”他淡淡道,“陪我说说话。”
“……”要求还真多!
没等她思考,某公子白袖一挥,用掌风将三四米外的书案上的烛火给灭了……
忽地房间里变得漆黑。
“你……”夜未央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到榻上人儿低沉的声音:“有暗卫来了。”
夜未央猛地一惊,望向窗外不见半个人影,唯闻竹影婆娑之声,风卷残叶之泣。
“躺下。”他低语。
夜未央此刻很听话的躺在他身旁。因为比起让姬扶苏怀疑还不如和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同躺一张榻。
良久,她似乎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一些暗卫走过,像是集合的感觉。
“没事了,他们换班了。”身旁又传来他的叹息声。
夜未央起身准备离去,却被某公子十分轻柔地拦住。
“别出去了,会把蚊子放进帘幔内的。”他顿了顿,“陪我说说话吧。”
黑夜之中,他的眸光黯淡下来,一直是他在自言自语她从未答过。
身旁的沉郁气息如此浓重,夜未央被压地喘不过气来。
“你想说什么?”
她这样一说,他反而还沉默了。
似乎是意识到方才的开口有些不妥。夜未央忙改口道:“你,你不是说要教我诗词的吗?”
“据我的了解,你们这个时代应该兴的是赋、骈文。魏晋遗留的风骨,华丽而铺成。”她幽幽一叹。
“想不到,你还对这方面颇有研究。”公子澈浅笑道。
“不,我只是有刻意留意,我并不会,魏晋南北时期的文学我只喜欢一篇,仅此一篇,就是潘岳《悼亡诗》。”
“为何?”公子澈望着窗外修竹,叹道。
“只要听一遍就记住了,只觉得他的文字,绝美的和他的人一样……”
公子澈纤长睫毛轻轻一颤,她的话语扣动心弦,茶色的目微微闭起:“我也曾喜欢。”
夜未央愕然望向黑夜中男子所在的方向。
“与你喜欢的原因不同,‘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这是曾经我所经历过的,所以我曾喜欢……只是在遇到你的那刻我不再喜欢,我想若是人生不曾有遗憾就不会心痛,所以上苍即是让我再遇到你,这一次我一定要珍惜,不要留下任何的遗憾,给你,我全部的爱……”
他说完了如释重负的轻嘘一口气,见她久久不语,只好无奈苦笑。
“睡吧,只是……”
“央央,我不会放手,在你未出嫁以前,我和他是公平竞争的关系。”他补充道,依旧是那样浅淡的语气,却让人感受到丝丝无奈。
“……”这样平静却略带哀伤的话语让她不容拒绝,也不再多言,此刻未央毅然选择沉默。
身边人儿已传来浅浅的呼吸,夜未央将身子往里缩了缩,将被子横在他与她之间,翻个身也睡下了。
不是说好了教她作诗写文的吗?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夏风拂竹,公子澈第一次觉得这颗心很平静,终于可以将一切的可为、不可为与必须为抛之脑后。
风都洗梧宫。
西池诗会日渐近了,太皇太后的寝宫热闹非凡。
大臣们都把自己夫人女儿往宫里送,借着拜见的明头,都只是为了诗会一事。
这两年至太皇太后去了子川,宫内不曾有过任何的活动,还是四年前先皇还在的时候选过秀女,至此之后从未有过。
这一次百官都乐呵了,皇上要出面,这都命令自家女儿或者侄女、妹妹之类,打扮明艳,购置新衣,最最重要的就是要巴结好太皇太后其人。
这些人倒不是为了什么诗会,风国女子不喜风花雪月,男子更不喜女子附庸风雅,风国男子倒是钟情善歌舞懂骑射的女子,对于才情不是很强求。所以这些达官显贵,士族门阀此次也只是要自家宝贝女儿们在皇上面前混个眼熟,让皇上记着。
人不枫琉枉少年,皇上纳个三妻四妾啥的很正常。而且当今皇上正值年少,情犊初开的年纪,甚好,甚好。
右相阮庭胥的夫人也携着自家幺女前来。
在一众夫人之中此人算得上是位份比较高的。刚刚进殿这阮夫人就笑呵呵的上前。
“太皇太后姑姑吉祥,这是我家紫衣。”阮夫人笑着指着身后的幺女。
姑姑?这阮庭胥与阮后却为姑侄俩。
可是太皇太后此刻听着却是有些不悦,年轻时手段残忍,曲意逢迎,老来了反是顾及名声起来,自扶苏登基更是深居简出,将自家亲戚全晾一边了,就是怕朝中臣子言其用人为亲,走吕后之路,顾及这老来名声倒是不再过问朝堂。如今她不来唤这声姑姑倒是忘记了当今风国右相是她的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