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夜未央淡淡道。
姬扶苏走后夜未央一直坐在菩提树下似乎是在拼凑这记忆里零零散散的记忆。
关于:“夜未央”的,也关于曾经的姬扶苏的……
姬扶苏走进祝国寺后山竹林的那刻,琴音飘渺,一个孤寂的背影在竹林之中。
此人正是玄析,三十多岁的容颜,掩藏了他真实的年龄。
“叔祖。”姬扶苏唤道,微福着身子。
“离湮,你来了……”琴弦戛然而止,玄析的手划过一抹血痕。
“叔祖。”那血痕落入姬扶苏眼里,换来的尽是难得一见的慌张。
“离湮,你是帝王不该再有这般神情。”玄析幽叹。
“叔祖。”姬扶苏一撩衣袍,竟是单膝跪地,“叔祖,离湮愚昧,今世恐是做不好这样一个君王了……”
他的话音刚落,玄析一怔。
“叔祖,离湮被困于命运的枷锁,再也看不清自己本来的心迹,只是觉得命运萦于手中,再也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再也看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或者我活着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番话落,玄析的面色更加难看了。“离湮,可是觉得倦了乏了?可是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生来孤苦,何惧风霜?”
冷笑,生来孤苦,何惧风霜?
“哈哈哈……”他大笑出生,“只是十六年后,朕再也不想做这样一个站在大风万里山河之上,长袖善舞的戏子,带着终年不变的冰冷面具,看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如果可以朕愿意一辈子做这个深居简出的风离湮……”
玄析轻叹,掐指一算,风决一世殇,墨染一指痕。世间最易改变一个人的,当是情愁。
宫拓,你言姬扶苏无心无情,我倒是觉得,他比世间之人更加长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情,最难久,多情之人终至寡情,无情之人却能长情。
玄析沉思良久笑道:“近来风都有一才子前来问禅宗佛理,写下一诗,诗前贫僧已忘,唯记得一句‘云在青山水在瓶。’”
他说道,却再也不再多说一句。
那一刻,姬扶苏低垂的眉目猛地抬起。云在青山水在瓶?云本在青山之外,水又如何只在瓶中?
云的自由,或许他此生无法触及,那么他是那瓶中之水?良久他却是摇头。
原来,玄析不过是为了告诉他,只要保持白云一样自由自在的境地,那么何处不能自由?何处不是解脱?
可是,他做不到……这样自我慰藉的心态他学不来。
菩提树下夜未央坐了一会儿,看着天色已晚,百姓皆散,似乎是觉得等的太久了,有些不安的起身朝那后山的方向一望,思量了一小会儿,抬步走了过去。
后山的路有些空寂,夏风带动竹子摇晃的沙沙声尤为清晰。
只是突然闪出一到白色影子。
夜未央警惕的止步,呼唤道:“谁?”
斗笠下男子的眉目微凝,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赶走那些跟踪着:“他”的肴娘的属下,却还是惊动了:“他”。
谁叫这些细竹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害他一步踏空,落了下来,善骑者堕善游者溺啊!
他以飞快的速度闪身到夜未央的身后时,夜未央却是仓皇回眸。
那一瞬,他指尖略显慌乱地收回,却在那刻碰落了她头上的书童帽。
青丝缱绻,还有那略带惶恐之色的灵眸……
今日月圆,竹林间清楚的看到了相互的面容。
原来,“他”是女子。
公子澈,有生以来初次觉得心陡然慢了半拍。
斗笠微凝的眉目舒展开来。可是他放松警惕的那刻,某书童却以飞快的速度,伸手探向他的斗笠。
“你是谁!”语音还未落,斗笠已落地。
苏澈腹诽,他何时这般迟钝过?
“你……”那双灵动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还有恼意、连天的怒火。
栗发虽已长,可是那双茶色的目,她永生难以忘怀,这是她见过的最清澈的茶色的目,因为清澈所以铭记,可是却是他亲手将她上世鲜活的生命葬送于悬崖之下……
“我就知道,我来了这异世,你一定会跟着来的。没想到现在才让我遇到你!”她的眸光燃起幽冷,“你曾说轮回路上等着我来索命,然后我就魂穿此无名异世,那么是不是只要这一世我杀了你我就能回到我的时代了?”
公子澈绝美的凤目忽变了色彩,这个女人,究竟再说些什么?
“姑娘?”他冷冷的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夜未央再次的开口打断了思绪。乱了,一切俱乱,十九年流年皆殁,面目全非。
“苏子婴……”
她幽幽然吐出这个名字仿若隔了千万年之久远。
时间、空间、在这一瞬,化为虚无!
不!她方才说了什么?还没来得急思考片刻,女子就已拿出袖中的短剑来,这是出宫时姬扶苏给她的,说是防身之用,备不时之需。
她说:苏子婴。
没有片刻的犹豫,他反手夺过她朝他刺来的短剑,将她一揽入怀……
试问这一世还有谁知道他叫苏子婴?
试问他这一生用:“苏子婴”这个名字欺骗过谁?
还能是谁?只有那桃林溪畔的五岁的懵懂女童。
只是,十年过去,他容貌已改,奈何她却在第一眼将他认出?
这一刻,心间起伏,那早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不安与恐惧袭上心头,化作此刻颤抖的相拥。
紧紧地拥着,不敢再松懈一刻……
夜未央却是死命挣扎着,这又是什么情况?他又想干什么?
“汐儿……汐儿是你吗?”,千言万语化作幽幽一叹。茶色的瞳孔似有流光涌动,他的手情难自已地伸到她的面前,捧起她的脸。
“我就知道上苍不会对我这么残忍,上苍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他嘶声喃呢着,忘乎所以。
“放开我!”夜未央大怒,可是这个男人却像疯子一般紧紧地揽着她要她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