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沉默,这一步,举棋不定。
“皇上。”温汀再度唤了一声。
扶苏微怔,望着那一簇一簇的飞箭,那一瞬似乎是想起三年前的风都的那一幕。
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带着沦为阶下之囚的少年,在风都城门殊死搏斗……
风影……朕若不一雪前耻,连你也会不愿再多看朕一眼?
那一刻他沉声道:“朕要上郡!”
此刻若能拿下上郡,一统大风不出三载,若是丧失时机,就是十年以后。
刹时的触动,温汀的眸子里闪过一缕华彩,回望薄达的人马已走来。
那红鬃马上的青年下马而来,跪在一身金色战甲,玄色龙纹披风的皇上身前。
“皇上,楚将军的人马明日清晨可到,臣这里带了一万五千人马但凭皇上吩咐!”
“一万五千?”重将士愕然。
“是的,皇上臣多带了五千。”薄达说道。
“温汀,你与朕同上,掩护朕,朕助你入城门!”姬扶苏说道。
“皇上?”温汀不解地望着扶苏,薄达亦是担忧地望着他。
“温汀不要犹豫了,暗杀队五千人马渡过这箭阵还能剩多少?没有朕,他们必死无疑!”他说道踏上白马。
“薄达全军摆阵,待城门顿开时立刻派人入城!”扶苏说道。
“温汀把暗杀队都重新召集回来!”扶苏说道。
天际里一朵礼花绽放,分散的暗杀黑衣人立刻闪身至他们眼前。
“皇上还剩三千二百人!”温汀说道。
扶苏剑眉凝起,这箭阵还真是恶心至极,一下伤了他三分之一的人。
“十几年前先皇不是下令将此箭阵毁了,真不知这箭阵是如何再度现世的!”扶苏凝眉道,暗杀队皆是上武三阶以上武士,是清风阁花三年训练出来的,五千人各大小战役都没怎么受伤过,这一下死了快三分之一。
“皇上这违反打仗规矩。”温汀说道。
“而且这箭上还有毒……”一个受伤的暗杀军说道。
温汀闻言将食中指搭在那暗杀军的手腕处,“还好,下三滥的毒,只要不被箭刺中要害就没事。”
“真是恶心!”扶苏暗哼道,“敌不仁休怪我不义!温汀率残余暗杀君掩护朕。”
“皇上,再上前十米就是箭阵的范围了!”温汀说道,额际已冷汗淋漓。
“前进。”扶苏淡淡的开口,胸前有些起伏。
他低声在温汀耳旁说道:“温汀,一会儿朕毁了这箭阵你就带暗杀军直入城霄,不要管朕!”
“皇……”
“这是军令。”他沉声说道。
好吧,小皇帝你赢了。
箭雨之中温汀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巨剑,运气的内力将箭雨悉数挡开,小皇帝在他身后未受到一丝伤害。
就在这时姬扶苏修长白皙的手暴露在空气里。
那一刻,耳边万箭齐发的声响化作风声鹤唳……
胸前的银莲在这黑夜里涌动出万丈光芒。
人生之中只有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他那素昧谋面的父亲赐予他的爱……
轩辕秋水,或者该叫你姬宫秋,吾之生父,这就是穷你一生修炼而来的无穷内力……你抛却家国,妻子,还有吾的哥哥,一生追逐于蓬莱仙境,是什么让你舍弃一生的修为,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
是爱吗?
红尘的战场,千军万马之中,我十八岁的年华里,才第一次感受到这冰凝了十八年的父爱。
秋水,你的一生庄生梦蝶,却将我推向最现实的帝王姿态。
万箭于他指间化为虚无,时间凝固的瞬间,倒映出人们不一样的表情。
城门处上郡的将士是惊恐与不解。
暗杀军更是刹时的迟疑,但那迟疑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欣喜,他们跃地而起,直入城霄。
“完了!”守城的将军惊呼一声举起宝剑大吼一声,“护城!”
城门下一身金色战甲的男子强忍住心间的难受,用尽最后的力气,指间轻动将他无穷的内力打向那城门之中的暗阁处……
万箭停止齐发,玄衣的帝王也颓然倒地……
“皇上!”薄达唤了一声,示意众军夺城,双腿一夹马腹朝扶苏倒下的方向行去。
东方渐白……
远处绯线绣着巨大:“楚”字的军旗如乌云一般行来。
“援军到了!”士兵们开始欢呼,向城门的方向冲去。
薄达到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抢先一步将姬扶苏抱在了怀里。
“你……”薄达愕然望着白衣蒙面的女子。
夜未央从怀间掏出扶苏御赐的免死金牌来,她去允阳见到楚知云,是跟着楚知云的军队来的,楚知云当然不准她来,所以她就擅自行动了,跟着楚知云的队伍过来了。
当她在密林里看着这个金色的身影倒下的那刻,心仿佛被人紧紧地拽着一般,姬扶苏你傻了吗?你不怕筋脉尽断而死?在你心里亡国之耻,被人篡位之辱真的那么重要?
扶苏昏迷的那刻似乎是瞧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朝他走来,慌张惶恐的眼眸,还有那宛若幽兰的气息……
是她吗?还没来得急多看一眼,就昏睡过去……
夜未央将他扶到一旁,他嘴角还带着血渍,那一天未央宫里他对公子澈击出一掌时也是这样。
公子澈说他还未完全学会运用秋水公子给他的内力,那么他不会有事吧?
她抱着他,看着千军万马厮杀,看着他的军队攻破了城门……
城楼之巅,一抹猩红的血液至冰冷的剑刃中喷射而出。
温汀高举着一个头颅沉声道:“你们的首将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有将士放下利刃,有将士不依不饶。
暗杀军的利刃毫不迟疑地刺入那些倔强的士兵的脖颈。
“我军援军已到你们输了,我军不杀俘虏!”温汀继续道。
有战士丢盔弃甲俯首称臣,更有战士仓皇而逃……
楚知云的军队护送着昏睡的扶苏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