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的笑容又僵硬在了脸上,却是依旧笑了道:“睡得好吗?”
“回皇上臣睡得很好。”夜未央说过她曾经在宫中是他的五品女官,所以她可以自称臣。
扶苏淡淡道:“你能不要每一句都带着皇上二字吗?”
浅碧忽地面色变得惨白,这是他七日来对她说的最重的一句话,她想跪地谢罪,可是突然想想不妥,以姬扶苏对夜未央的宠爱,夜未央也绝不该在这个时候下跪。
“扶苏。”她大着胆子唤了一声。于浅碧她毕竟是沐浴封建礼教长大的,奴性在灵魂里根生。
扶苏的眉目在一瞬变得温柔,他走过去,将她扶起,淡淡道:“今天太阳很好。”
这一句让躺在书案上的夜未央颤了颤,他一直待她如寻常人家的丈夫对待妻子一般。
小皇帝、姬扶苏、风离湮……我觉得我离你越来越远,远到如今寒子夜给我的竹蜻蜓已丧失了飞的能力,估计再过一****的灵魂就会脱离竹蜻蜓,然后飘荡数日后,被黑白无常带往奈何桥……
好吧,小皇帝,我要走了,就当我从未来过。也许,浅碧比我要适合你……
扶苏牵着“夜未央”的手走出未央宫。
一路宫人们都望着这个年轻的帝王和他身旁的倾国女子,一路的行礼,一路的欢声笑语。
“皇……你要带臣去哪里?”浅碧问道。
扶苏没有说话,一直拉着她的小手往前走。
直到在御膳房里停下。
“你知道朕想吃什么的。”他笑道笑得像个孩子。
浅碧努力的回忆,回忆夜未央对她讲过的关于他们的故事。
浅碧无疑是聪明的,“你想吃包子?”她笑道。
这一刻的扶苏是激动的,只有这一次她爽朗的笑容,不苟的言谈才让他知道灵动的她在他的身旁,这么近,这么近……
他搂紧了她,说道:“我们一起做。”
一笼包子出炉的时候,扶苏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包子尝了一口。
良久,他喃呢道:“好像,味道不一样了……”剑眉凝起,绝美的凤目盯着包子发呆。
浅碧拿着包子的手已抖,落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扶苏问道。
“太烫了。”浅碧说道。
扶苏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指尖一扫她被烫得发红的指头,奇怪为何没有那一瞬的强大的思念之感……
似乎有一种情绪在叫嚣着想要冲出牢笼,生生的让他头痛欲裂——这不是我的未央。
只是,他依旧没有说出口。
这一夜他似乎梦到了些许过去的事。
她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
那一夜,她沉声重复过:“我说我不是夜未央!原来的夜未央已经死了,我只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缕幽魂,‘灵魂附体’就这个意思!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有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回到我的世界那里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还有我喜欢……的人。”
他看到桃花林里一个白色的身影,她坐在三生石前,她笑着对他挥手,她说:“姬扶苏,我要走了,我要回我的世界去了,我可以上网,看电视,看小说,吃我最爱的圣代还有葡萄,别了,再见,再也不见。”
午夜梦回,万籁俱寂的夜里玄衣的帝王猛地惊醒。
她说过的:我只是来自21世纪的一缕幽魂,‘灵魂附体’就这个意思!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有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回到我的世界那里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还有我喜欢……的人。
难道,她真的走了?她已经回去了?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她回到了她的世界,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这一刻扶苏有些难过,他试图将身旁的人儿唤醒,想确认些什么。
书案上的夜未央也幽幽然醒来,奇怪了,她的身子怎么变得透明了?
望着窗外月儿西沉她才意识到如今已是第八日了,竹蜻蜓依旧不能依附她的灵魂了。
还记得那日竹林寒子夜说过,她只有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后竹蜻蜓就无法依附她的灵魂了。
夜未央注视着自己变得半透明的灵魂体态,她已逐渐听不清龙榻上刚刚醒来的姬扶苏在说些什么。
她感受到了从窗外袭进的凉风,奇怪,窗子明明是关着的,为什么会这么冷?为什么会听到这么多可怖的声音?
未央宫外似乎站立着很多人,那是什么?
孤魂野鬼?他们是否正等着她走出去,然后将她的灵魂撕个四分五裂……
她有些同情当初的浅碧,当年扶苏从鸣泽回风都,路经十里镇,浅碧的灵魂从十里镇一直飘荡至风都被一路的孤魂野鬼撕扯的只剩下仅有的一丝……
夜未央有些害怕,她躲进了书案底下,决定不再出去,就在这里等着黑白无常,好歹她的灵魂是完整的,好歹她还可以完整的投胎转世。
姬扶苏将浅碧唤醒,他的额际留着汗。
“皇上做噩梦了?”浅碧问道。
“没有。”他说道,“不是噩梦,关于她的都不是。”
她?浅碧有丝疑惑的望着他。
“那皇上继续睡吧。”浅碧笑了,可是下一刻他的开口却让她不安了。
“你是谁?”他冷着目,轻声问道,手扼住了她的手腕。
浅碧无疑是吃惊的,但她看到了他眼里的疑惑,她笑道:“皇上半夜戏弄未央呢?”
姬扶苏怔怔地望着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他起身走向案桌前,端起白玉杯盏小抿了一口。
墨发披沥于他的肩际,那周身的寥落与威严浑然天成。
他倏忽间转身,绝美的凤目沉郁幽冷,他淡淡道:“你不是我的未央……”
刹时的触动,未央宫外修竹作响,风声、雨声交杂,似有无数的变数。
书案底下的夜未央的灵魂颤了颤。姬扶苏,你说什么?
为什么她听不到?为什么她什么都听不到?
为什么你不在昨夜子时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