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风雅唯读书，书书无书。
自诩英雄练下剑，剑剑醉剑。
第一剑女。
这副对联，此刻摆在萧灵儿眼下，字体飘洒自如，倒是有几分雅致。
沐秋无奈的蹙起眉头，苦涩的一笑，“看来九皇子不肯认输呢，这一句书书无书，就算输了也不算输。”
萧灵儿望着对联，轻轻念着，“下剑，醉剑，剑女，骂我这么多贱字，却不知道自己嘴贱。”
念过以后，萧灵儿望着沐秋，悠悠一笑，“懒得理这种小屁孩儿，我看你拎了一套羊肚过来，中午喝几杯？”
“我可不陪你喝酒了，下午还要做事呢。”
沐秋疑惑的望着萧灵儿，“真的不生气？”
“我会和小屁孩儿一般见识吗？”萧灵儿高傲的扬起眉梢，随后推着沐秋去厨房，“我饿了，你快点给我爆肚煮酒吧。”
“萧灵儿，你张嘴就要吃饭，哪像一个公主，矜持一点不行吗？”
沐秋笑谈一句，回眸一望，“爆肚吃的是火候，如果你想吃到一口最鲜的、最脆的和最嫩的，应该跟我去厨房。”
“也行。”萧灵儿扬着红唇，眨眼一笑，“中原公主的衣服太勒人了，简直透不过气来，我换套衣服就去厨房。”
要做好一席水爆全肚，除了要讲究火候，还要考验刀工。
切厚了不脆，切薄了不嫩，用一把菜刀在薄厚之间博弈，看似简单，实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个上等的切肚丝的师傅，凭借一手刀工活儿，就能赚到和酒楼大厨相同的工钱。
仅凭这一点，就知道切好羊肚有多么不易。
沐秋冲洗干净整套羊肚，正在全神贯注地做着第一步，要先刮去肚垢，才能入刀。
第一步刚刮了几刀，就隐隐听到院子里一阵吵闹，吵闹声里夹杂着九皇子的愤愤叫嚷。
坏了，上了萧灵儿的当！
沐秋急忙放下菜刀冲出厨房，映入眼帘的一幕，真是比昨天还难堪。
萧灵儿真的说到做到，昨天扒了九皇子的长袍，今天扒了九皇子的裤子，毫不留情的用缨枪杆子抽在九皇子的屁股上。
若说留了一点情面，就是裤子没扒干净，还剩了一条短裤。
寒冬风雪天，九皇子光着两条腿跪着，双手被萧灵儿反手剪住，缨枪杆子一记一记抽在屁股上，传来啪啪的声响，好像顽童点燃一支支鞭炮。
九皇子吱哇乱叫，又念着骂人的诗句，萧灵儿随着每一记缨枪杆子抽下去，就问一遍服不服？
倔强的九皇子碎碎的骂着，就是不肯说一个服字，明明知道每骂一句就要挨揍，却还在不停的叫嚷。
现在这幅场面，真是让人不忍直视，沐秋简直不知该看不该看。
尽管脸像火烧云一样，终究还是忍了羞，匆匆追到萧灵儿身旁，就连劝说的声音也这样无奈，“长久公主殿下，你刚才不是说……”
“风沐秋，我给你面子了，今天没打脸，只打了屁股。”萧灵儿又是两记缨枪杆子抽下去，唇角扬起冷笑，“小小子，我是练枪的，不是练剑的，你敢跟我呛火，我就让你尝尝火枪。”
九皇子被反剪双手，现在不能逃脱，屁股被抽得火辣辣的疼，感觉早就已经肿了，只剩下一张嘴里哇哇乱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熊？的确挺熊包的！”
萧灵儿再抽一记，一声娇喝，“小小子，你服不服！”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
“笑？今天不让你哭出来，我对不起你姐姐！”
萧灵接连抽了三记缨枪杆子，愤愤的怒喝，“你姐姐的英名不但震荡中原，大辽人也敬佩，你天天堵着你姐姐的宫门骂人，做这种懦夫的勾当，对不起你姐姐的一世英名！”
“蛮夷女子，你不配提起我姐！”九皇子终于崩出眼泪，不服气的挣扎着，“我姐就是辽国人杀的，我誓死不屈！”
“窝囊废，你不配叫九公主做姐姐！”萧灵儿气红了眼睛，摔了缨枪，一脚踏在九皇子的头上，“九公主如果在天有灵，见到你这种懦夫行径，我真替九公主感到蒙羞！”
“蛮夷女子，我不是懦夫！”九皇子狠狠挺着脖子，硬撑的说着道理，“我一介文生，敢羞辱你一个武将，你凭什么骂我是懦夫！”
“好，我就告诉你凭什么！”
萧灵儿转头望向风沐秋，此刻脸色已经气红，“风沐秋，我听说九公主和九驸马两人战万军时，不曾向城门求过一兵一卒，是不是真的！”
沐秋苍白的点点头，回答的清清楚楚，“千真万确。”
萧灵儿提起九皇子，狠狠在耳畔怒吼，“九公主身陷千军万马，不求一兵一卒，你昨天一爬起来就躲到云无心身后，你还敢说你不是懦夫！”
这句话吼过之后，九皇子胸膛起伏，纵然满腹经纶，竟然没有回声。
可是，九公主犀利的教训还没有结束，烈音飘飘的追问沐秋，“风沐秋，我听说你为了抢回九公主和九驸马的尸首，独自落下城墙，面对千军万马，自拔三箭，两肋插刀，是不是真的！”
沐秋戚戚的低下眉目，无奈的摇摇头，“传言总是言过其实，我只是单肋插刀。”
萧灵儿红了眼眶，又想起曾经的沙场，“风沐秋，你观阵画图，甘愿留在辽阵里做人质，这是我亲眼所见，总不是传言。”
沐秋始终低着眉目，唇角只有苦笑，“萧灵儿，你甘愿来到中原和亲，又何尝不是人质？”
萧灵儿冷笑一声，释放了九皇子，虽然没有揍人，然而每个字都如同抽在脸上，虽然言语清冷，然而却更加震荡心肺，“小小子，你听到了，风沐秋为了你姐姐和中原，两次豁出性命，你却骂风沐秋忘国忘祖，你凭什么？”
九皇子愣了，渐渐望向沐秋，竟然没有想到，如此柔弱的姑娘，曾经独自面对千军万马，敢于肋下插刀。
许久以后，九皇子凝起眉目，轻轻摇头，“没人跟我说过这些事，你们骗我。”
萧灵儿冷冷一笑，踏前一步，音如寒冰，“滚出去，你不配站在这里。”
沐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踏到九皇子眼下，唯有戚戚的劝一句，“九皇子殿下，正如婢女在宫门前所劝，若要评断是非，应该追求真相，没人说过，难道不会问吗？”
“好，好，好，我去问，待到真相大白时，再和你们说道理！”
九皇子立即转头踏向宫门，走了几步以后又匆匆回来，憋了红通通的一张脸，捡起被扒掉的裤子，狼狈的边走边穿好，再也没敢回头。
直到九皇子的身影出了宫门，沐秋才戚戚的望着萧灵儿，“你何必提起往事，惹我难受。”
萧灵儿无奈的冷哼一句，柳眉拧在一起，“这个糊涂蛋，打不醒也骂不醒，九公主怎么会有这种亲弟弟？”
沐秋侧头一笑，替九皇子说了一句好话，“其实我觉得还好，至少有一点点勇气，明知道是挨揍，还敢往前冲。”
“如果今天还治不好他的病，下次我就扒到他什么也不剩！”萧灵儿笑骂一句，其实说出这句话时也脸红，随后望望沐秋，轻轻挑起眉梢，“去厨房，吃爆肚？”
沐秋轻轻叹息，婉儿一笑，“喝二两，不能再多了。”
果然，想吃到最鲜最嫩最脆的一口，还要围着灶台才好，二两温酒入喉以后，糟糕的心情挥之而去。
沐秋除了做完水爆全肚，还顺手炖了一锅小鸡杂蘑，添了足足的汤，将碳火喷了水雾，改成幽红的文火，随后轻轻一笑，“晚上我不过来了，你自己盛着吃吧。”
“风沐秋，你晚上做什么？”萧灵儿眉目疑惑地追问着，“侍卫说红油漆最迟黄昏就能运到，你不陪我漆墙吗？”
“最近御膳房里出一些新甜品，我得回去照看，不能整天留在你这围着灶台转。”沐秋净了手，悠悠踏向门外，“明天我早点过来陪你漆墙。”
“真是，你回御膳房不也是围着灶台转吗？”
萧灵儿斜了沐秋一眼，轻轻端起酒盏，“爱来不来，我又不是绣花枕头，好像谁稀罕见到你似的。”
沐秋回眸一笑，踏着午后冬阳离去了。
果然一切都如所料，上午冰贵妃因为小麻花赏了十锭金子，下午后宫的单子就像雪片一样飞进甘露阁。
师傅们围着油锅，尽管忙碌到满头大汗，可是心里却乐开了花，自从沐秋进了云雨阁之后，冷清的甘露阁许久没有这样风光过了。
数不清的脆香小麻花和牛奶小油条，成匣成匣的运向后宫，甚至有的师傅向沐秋提议，“只要能将街边小吃做到极致，娘娘们也都喜欢，不如将去年的冬五果糖葫芦也上单子吧。”
这个提议，立即迎来一片喝彩声，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赞同，面对这么多期待的眼神，沐秋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就这样，去年在梨芳口中玷污了御膳房的糖葫芦，今年竟然上了甘露阁的单子，可以让后宫大大方方的享用。
这让梨芳的心头更蒙了一层寒霜，甚至认定刚才提议的师傅，一定是沐秋暗地里安排好的。
角落里的梨芳轻轻冷笑，沐秋不是不报复，而是慢慢的折磨，之所以不快刀斩乱麻，只不过为了保住一个善良的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