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自己算什么呢？
囚犯？人质？
或者，客人？
沐秋也回答不清楚。
虽然身处辽军阵营，却没有被限制自由，可以在兵营里走来走去，只要不出阵法，似乎哪里都可以去。
这件事又奇怪又不奇怪。
奇怪的是狼主为什么会如此宽松的对待一个中原人。
不奇怪是因为沐秋只是弱小女子，也不能上阵杀敌，即便让小姑娘转熟了阵法又能怎样？
辽军的阵法依附在青山下，现在已是深秋，山上有许多野果子都成熟了，秋木耳也是正肥的时候。
沐秋会去山上摘来许多酸红果，小小的酸红果一分为二，切掉果蒂，剜掉果核，展平晒干。
东北深秋的阳光很足，两天就能将酸红果晒得又干又硬，沐秋用沸水冲泡这些干果子，再加一些适量的糖，制成了又酸又甜的果茶。
看守沐秋的两个大丫头算是有了口福，每天都能喝到这么好喝的果茶，而且制作方法又是这样简单，看过一眼谁都能学会。
于是三个女人几乎摘光了山脚下的所有酸红果，晒了几大袋子干红果。
这些果茶很快就传到兵营里去了，辽军的许多将领和士兵喝到第一口时，表情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呆住了，问题几乎也是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做的？”
当大丫头解释过以后，所有人才恍然大悟，“真没想到小小一粒山里红，竟然能泡出这么好喝的果茶。”
出了山里红果茶，沐秋还用秋木耳煮了一盅甜品，只是把糖水银耳当中的银耳，换成了秋木耳。
虽然颜色上不是太好看，口感也欠缺了一些软糯，总归是味道熬的恰到好处，能弥补一些不足。
自从沐秋住进辽阵的小帐篷里，这间帐篷里总能出现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美食。
甚至有的军官特意来向沐秋讨教，怎样才能把兔肉烤到最好吃？
今天黄昏，沐秋又和两个大丫头去山里捡一些秋蘑菇，可以晒干一些，也可以用来熬汤喝。
三个女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到了半山腰。
星月初升的时候捡足了三大筐蘑菇，回身下山的时候，遇到一个挡住去路的辽兵。
其中一个大丫头立即过去打招呼，“大哥是到山上巡夜的吧，晚上我们姐妹给你加个菜，肉丝炒鲜蘑。”
辽兵一个字也没有说，反手一掌将大丫头打晕，另一个大丫头急忙捡起一块石头，躲到树后，面色苍白的吓唬辽兵，“你是哪个营的，我们是狼主家的，你可别乱来！”
这一句话吓唬不住人，辽兵几步纵到树前，反手将大丫头抓出来，大丫头情急之下使出全身力气，一石头砸中辽兵的额头，血立即流了出来，染红了半张脸。
月色下的半脸血，看上去实在恐怖之极，大丫头还想再砸一下，却已经被辽兵的手掌砍中脖子，软软的坠在地上。
辽兵看向沐秋的时候，沐秋已经拔出了无双至尊，冰冷的剑刃在月色下闪着寒光。
沐秋的心底也害怕至极，却没有退缩半步，只是冷冷的盯着辽兵，硬撑着双眸里的坚定，“我这支剑喂过毒药，只要划中你一下，你就必死无疑！”
辽兵从后腰上解下一副弓箭，拉成满月，对准沐秋的肩头，“小妹子，现在山里没有人，陪哥哥耍一会儿，为什么要死要活呢？”
沐秋死死攥着无双至尊，冷硬的踏前一步，“你没有种杀掉我！”
月色映亮了辽兵唇角阴邪的笑容，说话的时候也怪声怪气，“小妹子，哥哥不杀你，哥哥只想好好疼你。”
与此同时，辽兵放出冷箭，箭风擦着沐秋的耳朵，钉在身后的树上。
辽兵又架起一支箭，戏弄的看着沐秋，“耍一耍又不能少一块肉，小妹子，把剑放下，哥哥不会伤害你的。”
沐秋当初选择独自留在辽兵阵营里，阵营里都是些血气方刚的汉子，其实早就料到也许有这种事情发生，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
两人相距有几丈远，现在是一支短剑对峙着一支弓箭，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沐秋知道今夜躲不过去了，只要短剑在手，就算杀不死辽兵也能杀死自己，更加攥紧了无双至尊，又踏近了三步，唇角冷冷一笑，“你为什么不敢过来？”
无双至尊的寒光，映在辽兵的咽喉上，辽兵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冷颤，将弓弦拉得更圆，“你再近一步，我就射穿了你！”
沐秋毫无惧色，又近了三步，辽兵冷箭出手，刺向沐秋的心口。
暗暗山林中，一束冷风袭人，性命攸关的时候，一支红缨短枪打中了冷箭。
月色之下，一员白袍女将转瞬即至，旋身一脚踢中了辽兵的小腹，随着一声娇喝，“狗奴才！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辽兵顿时摔落山坡下，双手紧紧捂着小肚子，疼出了冷汗，全身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辽军阵营中只有一员白袍女将，就是曾经想挑掉沐秋耳朵的灵儿，现在却将沐秋从险情里解救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使然。
灵儿回眸一声令下，“捆！”
亲兵立即将摔倒的辽兵捆好架起来。
灵儿狠狠斜了沐秋一眼，仍然没有一点好口气，“女娃娃，跟我走！”
这件事情闹进了狼主的军营大帐里，辽兵跪在地上，额头依然冒着冷汗。
狼主听了两个醒过来的大丫头说了事情经过，立即拍响桌案，虎目圆睁，“杀！”
侧翼的刀斧手立即架起辽兵，拖着就向外走，沐秋急忙踏前一步，向狼主苦苦求情，“狼主，杖责就足够了吧？”
“等一等！”狼主先喊停刀斧手的脚步，疑惑地看向沐秋，“小娃娃，狗奴才想欺辱你，你不恨他吗？”
“恨。”沐秋承认的很直接，微微蹙着眉头，双眸里尽是无奈，“可是他也是别人的儿子，如果他这样死了，家里人该多伤心啊。”
叹息过以后，沐秋望着狼主的眼睛，又提了上一次的话题，“他的家人也许因此而恨我，恨狼主，甚至恨辽国。”
沐秋无力的苍白叹息，“狼主，究竟还要重生多少个柳一笑？”
狼主听了沐秋的问题，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女娃娃，冷冷的一声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些事情你改变不了！”
“狼主，我无力改变，可是狼主可以！”沐秋踏近几步，哀哀的看着狼主，深深的吸一口气，“狼主纵横几十年，一定有瀚海般的胸怀，就在此时此刻，只要狼主一句话，就能改变一家人的命运啊。”
这句话没有错，狼主一声军令的背后，就是一家人的命运。
沐秋的话语虽然简单，却是大道至简的道理，狼主沉了一口气，竟然真的开始犹豫。
正在犹豫之时，作恶的辽兵突然一声大喊，“狼主！不能让中原女人坏了大辽军规，我生是大辽人，死是大辽鬼！”
随着喊声落下，辽兵一头撞向营帐角落的石墩，狼主一声怒喝，“快抢！”
石墩上鲜血飞溅，血腥气味弥漫在营帐里，沐秋轻轻闭上眼睛，一切都来不及了。
刀斧手拖走了死尸，一直默默旁观的灵儿，此刻冷冷的看着沐秋，“小女娃，如果你不说刚才那些话，他死的不会这么难看。”
沐秋向灵儿低下眉目，轻轻屈膝，施了一个中原女子礼，“谢谢灵儿姑娘施以援手。”
灵儿毫不领情，赫然踏向帐外，路过暮秋的时候，冷冷一笑，“大辽女子爱就爱，恨就恨，不像中原女子一样假惺惺！”
沐秋目送灵儿离去以后，转身望向狼主，眉目戚戚，红唇无力，“狼主，其实人性本就有善有恶，不分国界的，中原有残杀柳一笑爹娘的军官，辽国也有想欺辱我的士兵。”
狼主没有抬起眉目，沉沉的冷哼一句，驱赶沐秋，“小娃娃，我累了，这种废话留着以后再说吧。”
沐秋转身走向帐外，掀开帐帘之际，轻轻回眸，“狼主这几天喝过我煮的果茶吗？”
狼主疑惑的看着沐秋，给了答案，“喝过，还不错。”
沐秋低眉一笑，“我煮的酒比果茶更好喝。”
狼主深深吸了一口气，眉毛胡子拧在一起，“小娃娃，你到底想说什么？”
沐秋扬起眉稍，眼眸里重现骄傲，“大战之前，我想请狼主喝酒。”
边城里，人人擦拳磨掌，恨不能明天就是破阵之日。
方大寿和钱不遇将蛮牛训练的又准又狠，尤其在牛角上绑上牛耳尖刀之后，更是势不可挡，就算辽军有千军万马挡路，也抵不住八百头蛮牛的冲劲。
这几天里，方大寿更是下了命令，要鹰爪先锋营的兄弟们火速到各个乡镇去选购公牛，一定要在几天之内凑够一千头。
白青禾按照军令行事，果然每天送回来不少于一百只的猎物，周五郎带着军厨们熬了几百坛子荤油。
徐子亮每天带着军器库的兄弟们铸刀造箭，箭支已快堆成了山。
云无心收编了殷天破的龙虎先锋营，已准备好破阵之日，要披着殷天破的盔甲，戴着殷天破的头盔，踏破辽贼阵营，杀个鸡犬不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