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索看着眼前这个不知该如何称呼的“东西”,手脚有些颤抖。
他亲眼看到了,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一辈子也不会相信。
光线虽然很暗,但他确实亲眼看到了。
伴随着“吱吱吱”的渗人的骨骼错动声,那个红发女郎将自己的脑袋扭了半周……惨白的脸上,黑洞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她的脸正在变形,发出渗人的窃笑声,血红的嘴角已经快要咧到耳根,有什么正在里面蠕动,露出几点反着亮光的黑色牙齿类的东西。
好乱,脑子好乱!
他尝试着镇定起来。
他想起来之前的呼唤和被人盯着的厌恶感,难道一路上它都在看着自己?
这TM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怪物?异形?妖怪?魔鬼?
他搜刮脑海中所有的角落,也没法给眼前的存在找到一个确切的名字。
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儿。
眼下,他必须想办法让自己麻木的身体动起来,因为这个变得越发荒唐的“东西”正在伸长脖子向他飞速扑过来。
那一刻,他明白了“血盆大口”的概念。
“动起来,动起来,快……动起来!!”内心在疯狂的呐喊。
可一种“鬼压床”般的无力感,使得他的一切努力化为了泡影。
绝望,无助,惊悚,畏惧……
“快TMD让老子动起来!!”
声嘶力竭的嘶喊并未产生任何改变。
那“东西”的巨口如同一个挖斗般吞噬过来,透过无数个锯齿般的漆黑牙齿,他看到了无尽的深渊。
汗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他的双眼已经从惊愕变得失去了神采,他垂着头,似乎早已万念俱灰,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般,漠然接受眼前的一切。
自己应该不是如此软弱的人才对。
好……好憋屈……好窝囊……
明明……
可以反抗一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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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吹过。
“嘶~”
仿佛已经半年没有呼吸一般,克索双臂支在膝盖上,拼命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汗水依旧不停地流淌。
大脑一片空白。
身后的两名保镖茫然无措。
他们看到眼前的队长在刚才的几十秒内从一动不动,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两人赶忙上前扶住克索。
“克索队长?你还好吧,喂,克索队长?”
“……”
克索晃了晃脑袋,看着周围的一切,一脸疑惑。
又是幻觉?
“你……你们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吗?”他还是从尝试着询问一下身后的两人。
手下面面相觑,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
没有得到答复,克索知道自己猜想的没错。
只是,那种不祥的气息一直源源不断的从眼前的幽暗巷子传出来。
“不好,老大!”专业的保镖训练,让他第一时间不自觉地担忧起了老板的安危。
见克索莫名其妙垂着身子向前仰去,其余两人大吃一惊。
“队长,你要干嘛,老大他正在里面……你要是进去的话,他会不高兴的。”两人的话语劝阻住了行动出奇木讷的克索。
“……”
胡同里不时传出一阵阵靡靡之音,克索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的只是幻觉吗?”
“那个感受也太真实了吧。”
“这股令人恶心的感觉为什么还在?”
他擦了擦汗,用手扶着墙面尝试着挺起身子。
还未完全站起,他看到了两名手下一脸惊悚的表情。
“啊……队……队长,你……你的脸……”
两人不自觉地向后退去,捂着脸,瞳孔之中充斥着令人不爽的恐惧。
那种就像是把自己当成了怪物的神情。
这表情同样让克索十分惊慌。
他迅速的摸索着自己的脸,这一摸,似乎激活了他麻木的知觉一般。
他瞬间感受到一种钻心的疼痛。
像是有人正在用针尖扎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般,那种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所有地方在传递着钻心的疼痛感。
每一个细胞。
确是每一个细胞。
确是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
“呜啊啊……呃啊啊啊啊……”
这种从内而外被烈火焚烧的痛感令他拼了命一般的抓着一切他可以抓到的东西,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
他的脸正在被某种黑色的“火焰”似的东西侵蚀着,这种“火焰”正在从他的七窍,以及其余角落向外不断向外渗透着,升腾着,越来越多的地方出现了白色的痕迹,如同白骨一般。
看着眼前的队长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扭曲模样向着他们爬过来,两人抱作一团缩在一角,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唇不住地颤抖,却束手无策。
“啊啊……妈妈,他的肉在燃烧……在TMD被什么鬼东西烧掉……哈哈哈妈妈,我看到了什么……白花花的骨头,猩红的内脏……啊啊?这是什么?一条淌血的短胖断腿?……哈哈哈呕呕……妈妈……救……”
汗水,泪水混着呕吐物流到地面。
如果上天再给他们一次机会,那他们绝对不会当保镖的。
没错,即使赚的再多,他们也不可能再当保镖。
尤其是去当这个被一只魔爪刺穿的断腿的主人,的保镖。
绝对不会……
“噗。”
……
天旋地转。
克索还是扫视到了被一只镰刀般尖锐的“武器”贯穿头颅的两个手下。
当场毙命。
但这并没有使他产生任何感触。
他的所有精神力都在用来抵抗着那不断在身体内搅动的剧痛。
这痛处是如此的清晰,以至于他很想通过让自己晕厥来失去痛感,可是他做不到。
相反,他的感觉神经正在变得更加敏感。
听上去有些荒唐,现在的他,能感受到越发犀利的无边疼痛,也能感觉到身体触碰潮湿石板路的冰冷,能闻到这条街上多出来的血腥味,除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叫喊,还能听到站在房顶的一只黑猫发出的轻微叫声。
周围的一切比之前更加黯淡,肮脏的墙角依稀可见一副惨不忍睹的肥胖尸体,一缕暗黄光线照在残破不堪的上半身。他张大着嘴,嘴角已经裂开,死相保留在死前那副极为惊恐的表情,阴森可怖。
那是他的老板。
克索看到了他和他身旁已经被打开的密码箱,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发着幽幽的暗淡光芒。
知道自己似乎一路挣扎到了胡同里。
他感觉自己正被关在一个充满黑色火焰的密闭玻璃空间,这个空间令他痛的彻心彻骨,但是透过玻璃,他能比平时更加敏锐的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就像各种感觉并非通过单单一条道路输送到他的脑中一样。
他能充分确定,现在的他身体已经被“融化”了一半。
他的精神力已经快要枯竭,他不知还要痛苦到什么时候。
愈加敏感的感觉系统使他疑惑痛意是否是可以无穷无尽增长的。
这种时候,对于任何人来说,死都是一种解脱……
“……出奇的顽强啊。”
一个听上去有些惊讶的声音刺进耳朵。
是那红发的女人!
“不愧是姐姐看中的猎物呢。”金发女人将嘴边的鲜血舔进嘴里,身边已经是两具破烂不堪的尸体躯架。“不过看这个腐蚀的程度,即使挺过去,已经很难有用了吧,有点可惜呢。不如再利用一次,正好我还没有吃饱……”
“饱”字还未出口,她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杀意。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脸惊恐的看着姐姐,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她如此真切的敌意。
她是认真的!
姐姐的脸部又开始变化,变得狰狞而可怖,完完全全是一个厉鬼的相貌。
“咯咯咯……浪费了又怎么样?肉体是你的大餐,而现在这种嘶吼,这种痛苦,这种绝望,这样掉入漆黑无边的深渊的感觉,才是我的大餐。怎样,它难道不是这世间最美妙的旋律吗?”
姐姐手里拿着一个和密码箱中同样发着暗光的物体,摊开双臂,一副极致享受的表情,越来越大的声音冷人不寒而栗。
妹妹不敢做声。
克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他没有办法思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意识还在逐渐清晰,他感知到妹妹正在将两具保镖尸体拖进胡同,姐姐则蹲在自己身边,一脸沉溺的享受着这场视听盛宴……
“大声嘶吼吧,再大声……再大声……在这结界里,没人会听得到,没人会来搭救你,咯咯绝望吗?痛苦吗?挣扎吧!咯咯咯……”
眼皮早已经不知去向了,但他还是很想闭上双眼,感受着死亡的来临……
“克索……克索·特姆,克索·特姆,我的宝贝……”
这轻声地呼唤,温暖而舒服,与前几次听到的迥然不同……
它来自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他感受到了一双柔软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
脑海中出现了未婚妻宠溺而心疼的样子。
“对不起……黎艾……”
泪水聚集在他空洞的眼眶。
他感觉自己已经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也做好准备接受终将到来的死亡……
直到,
一声“卧槽!?”,
传进他的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