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历3025年。
阳光自叶间洒落，金色的光斑照耀在坐在树下认真看着话本子的小男孩，给这和谐的光景添了些温馨的气氛。
一阵微风掠过，微微吹起了小男孩的短短发梢，随着微风而来的，是一道身着白衫，身形高大而削瘦的男子身影。
“阿爹。”小男孩看到来人，合上话本子，露出两颗小虎牙。
“小瞳啊，今年几岁了?”男子轻叹口气，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回阿爹，云瞳今年六岁了。”小云瞳这时才注意到，一直以来对他都是一脸宽容与温柔的阿爹，今日出奇的眉头紧缩，脸色也不是很好，但小云瞳依旧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六岁了啊……六年了啊……”男子轻声说道，不知是在应答小云瞳，还是自我呢喃。随后便是陷入了沉默。
“阿爹?”见到林清之驻立不语，小云瞳将话本子放下，拉了拉他的衣角。
“小瞳，你想成为修道者吗?”见到小云瞳轻轻扯着自己的衣角，林清之又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从六年前捡回来就一直带在身边，视如己出的小男孩，终是如此问道。
“想。但是我听说，要等八岁的时候，通过家族里的天资考核，然后洗灵之后，才能开始修行。”小云瞳看着自己的阿爹，有些奇怪。
在大明王朝中，基本上所有的宗族势力，每一年都会对宗族内年满八岁的后代子孙进行有关修行天资方面的相应考核测试，而代表着大明朝都城主府，也会在每年的特定时间，对全城年满八岁的孩子们进行修行天资的考核测试。
只是大部分宗族子弟都是在参与自家的考核测试，基本上参与城主府方面的都是一些平民出身的寒门子弟，或是一些小家族的庶出子弟。
但无论是宗族势力亦或是城主府方面，待考核测试过后，都会对有着修行资质的孩子进行洗灵。
洗灵，顾名思义，就是引用天地灵力，洗涤这些孩童尚且稚嫩的筋骨脉络，提高其与天地灵力的亲和能力，从而更自然的踏入修行。当然，修行的世界无奇不有，所以有些天赋异禀的人，直接就跨过了洗灵这一步。
“那不需要，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现在就开始修行，你是怎么想的?这是你的选择，不管是哪个选择，阿爹都会支持你的。”林清之轻轻摇了摇头，对着小云瞳说道。
“我选择……”小云瞳略微思索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眸中流露出本不该在他这个年纪出现的坚毅，看着身前的林清之，说道：“我想修行。”
“好，我教你。”林清之叹了口气，却又点了点头，“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永远都不踏足这个充满争斗的世界。但是，我觉得，能做出现在这个选择的小瞳，才是我林清之的儿子。”
“阿爹也说了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小云瞳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再次说道：“我想修行。我想要变得像阿爹那样厉害，想要像话本子里面写的那样，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我教你修行，但是小瞳，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林清之也笑了笑，摸了摸小云瞳的头，说道。
“好。”小云瞳回答。
林清之“嗯”了一声，转过身，抬头望着天穹，还有那一条横贯天穹的裂缝，声音缓缓传出：“你若修行，未到太合，不得向任何人外传你会修行之事，同时，过两年林家的修行考核，我会亲自封印你的根骨，让你成为一个‘凡人’，在这期间，他人欺你、伤你、辱你，你需忍着，若非危及生命，绝对不许出手！同时，修为抵达蜕凡之后，就要开始在后山进行实战，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小瞳，你能否做到?”
“我能！”小云瞳一个劲的点头，说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而他没注意到，在林清之说完这些话之后，依旧是望着天穹，嘴唇微动，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原来，你早就算好了。”
……
时间线折回。
回到屋内的林云瞳盘坐于榻上，整个人仿若一滩死水，不为任何事所动。
而实际上，林云瞳体内，灵力却是在体内流动，在体内经脉上留下淡淡的点点荧光，在一遍遍运功中越发的巩固凝实，运行一个周天之后，灵力却不像正常修行者那般流入丹田，而是逆流而上，流向眉心所在，却又忽的不见，随后又从眉心流出一缕灵力，再次运行一周天。
林云瞳所修行的功法，林清之称其为“化衍天”，来历林清之未曾告知，但绝对不是林家的功法，因为林家统一修行的都是祖祖辈辈流传而下的“青灵法”，更别说“化衍天”与大明朝所有的任何修行功法都没有任何同点。
实际上，九州的任何功法，大多都有许多不同的地方，比如说运功的路线，运一个周天的时长，几个周天为一循环等诸如此类大大小小的差异。同时，相互之间的核心方面却是共同的。
天地间有灵气存在，又被称为天地灵力，而修行，无论是哪种功法，本质上来说，都是掠夺天地间的灵气，然后转化为属于自己的“灵力”。在运功期间，自身存在就像是一个黑洞，吸收着周围存在的天地灵气，而若是境界突破之时，这个“黑洞”的吸引力还会变得更强。
此外，丹田，作为人体蕴气之地，同时也作为自身灵力的根源及存储之地，不管功法再怎么运行，最后的流向都是于丹田所存储。
然而，林云瞳所修行的“化衍天”，完全颠覆了九州的修行功法。运功之时，同样是吸收天地灵力，但与正常功法运功时自身成为一个小黑洞不同，“化衍天”在运功之时，自身却如同死木，毫无任何灵力波动传出，如若不注意，也许有可能会将他当成一具尸体，虽然，天地间的灵力还是会进入他的体内。
“化衍天”的修行不同于其他，比起其他功法的掠夺，更像是融入，就像是自身化为一个灵力源，而周围的灵力则是类似于本能的融入而进。
此外，“化衍天”运功完成一个之后，灵力存储及根源之地也并不是传统认知的丹田，而是存于眉心识海。识海，据说是人魂所在之地。
九州有言，唯有天一境，方可辟识海，其内纳魂，其内有道，可使千千法，一人挡万敌。
天一天一，天人合一，所谓天人合一，便是天一境强者可以以识海沟通天地，从而使出各种道法。
是的，道法。
天一境以下，有法，名为技，以灵力辅以之而伤敌；天一境之上，有法，名为道，以魂通天驭灵而伤敌。
在天一境之下，除了修行功法，还有有各种战斗法门等其他功法，是以操控自身灵力进行变化而形成的法术或者武技从而进行战斗等作用。而到了天一境，开辟识海，以识海沟通天地，丹田调动灵力，从而形成杀伤力等各方面远胜原功法的“道法”。
当然了，林云瞳本身并没有开辟识海，只是“化衍天”这套功法过于奇特，竟能在开始修行伊始，连接原本应该封闭的识海之地，作为灵力存在之地。当然，林云瞳目前还并没有如同天一境那般自由掌控识海的地步。
事实上，不止是化衍天，林云瞳修行的所有法术武技，均是由林清之所授，但是，这些功法，没有任何一套是林家所有的。
当然，林云瞳知晓，阿爹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他也不会说去问清楚这些功法的来历。
反正，阿爹教，他学，这就够了。
……
六天时间，稍纵即逝。
林云瞳早早就出了门，今天是他周启安约定好的日子，也是清船会开始的日子。
清船会，是大明王朝的一个民俗活动，设立在每年的二月廿五开，届时各个属城的河道都会停靠大量画舫船，所谓清船会，'自然是在船上开的。那一日，城内的青年才俊都会登上画舫船，歌舞升平。
至于和周启安会合的地方，也就是他所说的“老地方”，则是处于一条平民小巷中，也是他们成为朋友的起点。至于为什么会是平民小巷，用周启安的话来说，就是“那些不会修行的平民虽然可能听闻你我的名字身份，但是他们并不认识我们啊，自在！”
“嗯?”走在路上，林云瞳忽的微皱了皱眉，却见有一行人向他走来。林云瞳想要绕过去，但他们却又跟着过来，明摆着就是来找他的。
终于，当林云瞳停下来的时候，那几个人也在他身前停下。
“有事?”看着眼前停下的人，林云瞳开口道，眉头更紧皱了些。这个人，他认识。
林家嫡子，林远之的儿子，林子玄。按照辈分他还应该叫他一声哥哥，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年方十七，生得眉清目秀，身披紫袖鎏云袍，头发用一根紫金相间的发绳束着，还带着一顶同样紫金相间的发冠，腰间则拴着两块淡紫色的玉佩，左手负在身后，右手使着一把白纸扇，笑眯眯地看着林云瞳，“哟，我们的林云瞳林二少爷这莫不是打算去清船会吧?”
“我要去干嘛，与你何干?”林云瞳盯着林子玄，心中有些烦闷。不得不说，林子玄长的确实不错，但是性格很是恶劣，在林家这些年，就属他最喜欢找林云瞳的麻烦，这次偶然碰上了，林子玄肯定又要找事了。
而且现在已经开始有旁观的人渐渐走过来了，这么一来自己都不好去找周启安了。
“诶，别这么见外嘛！”林子玄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林云瞳，“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哥哥’呢！‘哥哥’偶然碰上了‘弟弟’，自然是要照顾一二的。只是啊，这清船会，可是青俞城难得的盛事，更何况据说这次还有王都那边的人过来。虽然你跟我们林家无关，但是在别人看来，你也算是我林家的人，我这么说，你明白不?”
林云瞳看着他，不语。
“这就是林家家主的儿子吗?啧啧，果然是大少爷，风头十足呢！”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出，众人一眼望去，只见一个少年人看着林子玄，啧啧摇头，眼中嘲讽意味十足。
“我道是谁，原来是周家的废物嫡子周启安啊?啧，怎么?你要管闲事?”林子玄也是看向了周启安，两人眼神对碰，针锋相对。
两人的家族原本就是世敌，加之都是族中嫡子，这一见面，自然是火药味十足。再加上，周启安性格比较贪玩，对修炼并不怎么上心，到现在已经年满十五有余，修为才堪堪超凡。反观林子玄，年方十七，已是道初境后期的修为，所以林子玄经常将其称为废物。
“本来我还不想管，但你既然说了这话，我还真就要管一管了。”周启安眯了眯眼睛。
“好啊，来试试。就凭你这超凡境的修为?我这几个随从境界都比你高。”林子玄丝毫不惧，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他的这几个随从，个个都是蜕凡境的修为，最高的已经蜕凡境巅峰，半只脚道初。
“我确实打不过你，不过嘛，谁说只有我一个人了?”周启安嘿嘿一笑，“你觉得我会傻到自己一个人吃饱了撑的特地过来骂你?我倒是想看看，你这些随从还有你，经不经得起我余伯伯一拳?”
“余庆安?啧，麻烦。”林子玄皱了皱眉，啧了一声，挥了挥手，那几个原本拦着林云瞳的随从走回到林子玄身后，随后跟着林子玄转身离开了，“我们走。”
他原本就是打算回林家的，只是恰巧碰上了林云瞳，特意过来。
哪知周启安这时也过来了。
他倒不是没有想过周启安是唬他的，但是想了想，没必要啊，毕竟他又不认识林云瞳，难不成他俩还是私底下的好朋友啊?开什么玩笑！周启安那家伙再废物好歹也是周家嫡子，不至于。再说了，周启安也不是第一次和他作对了。
林子玄离开后，周启安也跟着走了，而林云瞳也是转身走了，看起来，就像是不认识的人，只不过是恰好碰上了两位宗族嫡子的矛盾而已。
……
另一边。
一条平民小巷。
“怎么样，我演的像不像?”周启安看着边上的林云瞳，笑嘻嘻地说道。“那是林子玄笨，居然还真信了你的鬼话。他也不想想要是余庆安真跟来了还会躲在暗处?”林云瞳有些无奈的说道。
“那没办法，我还以为还要使点什么别的手段呢。谁知道我就随便说说，他还真信了。”周启安摊了摊手，笑着道：“记得当初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也是，不过当时我是纯粹跟他作对，现在居然变成相反了。那个时候，你也像现在这样。不，那个时候你更傻一点。”说到这里，周启安仿佛想起了当年，自己跟林子玄作对，然后顺手救了林云瞳一把，没想到他居然把自己带到平民小巷，异常认真的说着“你救了我，我请你吃白面”，然后那地方就成了他们的“老地方”了。
“到了。”林云瞳无奈的看着旁边笑个没停的周启安，说道。
“好嘞！”周启安应道，两人熟练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两碗白面。”
一碗白面，一段过往，一如当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