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白大褂,头发利落地扎起,整个人清爽干练。云璃望着蓦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竟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眸。
她刚刚明明是对着他的眼说话的,他竟然没发现吗?
只能转身,快走几步拦在了傅景渊前头。
正想着心事的傅景渊这才瞧见了她,身子是一个怔愣:“怎么了?”
“刚刚还以为你是特意来找我的,不过现在才知道,是我想多了。”颇有些自嘲地一笑,云璃与他挥手,“那我先走了,周末见吧。”
饶是听不见云璃说话的语气,傅景渊也知晓她定然是生气了。
周围都是走动的人群,上一次医疗事故以及媒体报纸上刊登的她攀上高富帅的报导让她成为许多人关注的对象。自己的身份又比较特殊,傅景渊只得点了点头:“那周末见吧。”
目送着她离去,他这才继续走向外头,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这儿是人民医院,并不是中心医院。被中心医院高薪聘任的云璃,竟然会重新回到这里……
刚刚,他一直都在想,自己为何会那般急切地想要恢复听力。
已经习惯生命中永远都只是一片寂静的他,对于重新恢复听力,其实真的没有多少兴趣。
只不过,没有兴趣,并不代表没有冲动。
“爹地,你能不能去做手术让耳朵好起来啊?这样的话宝贝跟你说话你就能听见了。”
十十当时提起时,他也只是推说这耳朵是治不好的。
可究竟是什么,让他产生了不顾一切去治好听力的冲动呢?
眼前浮现的,竟然是黑暗中孔九九背对着他嘴角一开一合的影像。
明明她在说话,随便抓一个人来听,都能够清楚地报出来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可是背对着她的他,却什么都听不见。
脑中光芒一闪,这,便是他急切想要恢复听力的冲动来源吗?
血液科。
穿着白大褂的云璃正为病人进行血液采集工作。
先用酒精在其手指上消毒,然后一次性采血针,扎破手指头处,挤出血液约3-4滴黄豆大小的量于纱布上不同位置。
一切工作就绪后,分别用干净的纸质信封包装,并在其表面标明血液的所属人。
“你这孩子,这方面的才能这么高,被院长这么埋没,实在是可惜了。”何汀芳看着云璃利落的动作,不免一叹。
“这是熟能生巧而已,算不得什么的。”云璃不在意地一笑,继而又感激道,“何主任还愿意向中心医院借调我过来帮忙,我真的很感谢您对我的这份栽培之意。”
“得了,别何主任长何主任短了,唤我何姨吧,显得没那么生分。”
“好,何姨,那以后您可得继续好好教导我了。”顿了一下,将新鲜血液安置妥当,云璃突然起了一份兴致,“何姨,您是遗传学和生物学方面的专家,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说什么请教啊,你知道的未必就比我少,直接说就好了,就当咱们在进行学术交流。”
点点头,云璃郑重道:“你说有什么法子,能使本身不是亲子关系的两人被DNA证实是亲子关系呢?”
“DNA亲子鉴定是目前全中国乃至国外最具有权威性的关系鉴定,精确程度可想而知。若想出错,概率几乎为零。”
“可若真的有这种情况发生呢?”
下班后,孔九九一个电话给蒋楠打了过去:“我的大小姐,那张副卡该还给我了吧?我这都没钱买米下锅了。”
“别跟姐哭穷,谁不知道你丫的就是真人不露相啊。”蒋楠也收拾东西打算离开律师事务所,看到蒋沛君从办公室出来,忙又规规矩矩地坐回座位,压低声音斥了回去,“你说将那张副卡送给我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那是在我有钱的情况下,可事实证明,一场车祸,我已经负债累累了。”不追究谢纯薇的责任,也便表明了车祸受害方的她根本就没有获得赔偿的机会。而她做的手术,动辄就是十几万的大手术,而且据说还特意请了这方面的专家会诊。当时是齐学长的朋友帮忙垫付的,她起先还忘记了这茬子事,这几天经老爹一提醒,她才发现她太糊涂了。这笔钱齐学长定然是替她还了,她自然得还回去。
但问题是,她工资卡上的积蓄根本就不够这笔款项。
孔老爹有心要搭上所有的老本来给她凑,却是杯水车薪。她这个做人女儿的,即使再没有钱,也不能动老爹的棺材本啊。
所以,她才想到了动傅景渊给她的卡。
将这些告诉蒋楠后,后者这才不甘不愿地冒出一句:“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啊,想多占你点便宜都不成。这卡在我手里我都还没捂热呢,亏死了。”顶多才败光了几万块,实在是亏大了啊。
“不过说真的,你的医药费有人为你解决了,那受伤的出租车司机的医药费是什么情况啊?保险公司赔偿的也只是一部分,肇事者谢纯薇理应负责到底,却因伤重被拘留什么都不需要做。正好你也取消了投诉,那出租车司机居然也没闹?如果闹下去,他肯定能获得高额赔偿的。”
“你以为全世界都像你一样钻进钱眼里去了啊。人家那是高尚,犯不着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
“高尚也得有个限度吧?像你这样,差点将命都搭进去了还要扮演狗屁高尚,老娘第一个就看不过眼。”居然因为同情谢纯薇而不提出控诉,实在是傻子的行径!
“不跟你瞎扯了,我现在就去找你,你给我个地址。”
“你来我哥的事务所好了。”原本还打算早点翘班去夜PUBhigh一晚,看来只能乖乖回家的份。
孔九九赶来后,抓过蒋楠手中的卡便往外跑:“我还得去取钱,先走一步啊。”
“喂,你疯了!银行都下班了你要去自动取款机取钱吗?一下子取那么多小心成为别人的目标!而且你确定那取款机能一下子吐出那么多钱来?”
急急忙忙的身影猛地顿住:“果真还是你见识高远啊。”不过又猛然觉醒,“我可以直接转账给齐学长啊。”
“先走了啊,我已经约了齐学长,等见了他再赶回家太晚了,就不跟你唠嗑了。”
无视蒋楠一个劲地翻白眼,孔九九已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钻进了外头一直在等着她的出租车。
艾菲广场。
巨大的喷泉伴随着隐约幻化出无数道水花,高耸好看,引来无数观赏的钦叹目光。
“齐学长,对不起,我迟到了。”原本只想着当场取了钱就当场给了他。当意识到还可以转账时,孔九九突然觉得约了他完全便是多此一举,直接问他的卡号似乎更加方便。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架势,齐陌申唇角扬起一抹笑,驻足在喷泉旁的身子微微一倾,修长的腿迈出,几步便走到了她面前。
“这么急急忙忙将我叫出来究竟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吗?”手指,竟下意识地为她将嘴角的发丝给拢到了耳后。
怕她不接受她还的钱,所以电话里头她并没有说明,如今听得他问,孔九九忙打哈哈:“学长你银行卡卡号是多少啊?我存了一笔私房钱不想让傅景渊发现,想先转到你卡上,等到哪天用了就直接从你这边取哈。”
齐陌申一怔,俊雅的面容突地有一丝朦胧,随即,他似意识到什么,不疾不徐地开口:“你的手术费总共十三万八千五百,还有些零头我没记清。你其实完全没必要想出这种法子要还我钱。”
摸了摸她的脑袋,他倒是姿态自然:“你也知道的,我当老师工资实在是很低,所以呢,为生计所迫的我绝对不会不接受你的还款的。”
陶渊明为五斗米折腰,如今大学老师也得为万把块折腰,这生活,果真是不好过啊。
孔九九一阵唏嘘,忙催促:“那学长赶紧告诉我卡号,我连本带利还给你啊。”
“在你还给我之前,我想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夕阳余晖下,齐陌申身姿颀长,朗月玉立,俊朗的脸掩映在光影中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眸,似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不禁动容,欲探究其中的深意。
齐陌申带孔九九去的,是两人高中时的校园。
孔九九直到车子上了高速,才知道自己要去的目的地竟然是那儿。
虽然与X市属于同一个省,但她当年就读的高中所在城市与X市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所谓南辕北辙,四五个小时的车程。这么推算,她今天能不能顺利赶回家是个问题。
“宝贝,姥爷在你旁边吗?”打电话过去,接听的是热衷此事的十十。
小家伙砸吧着嘴:“妈咪你都不要我了,现在只要我一接电话你就喊姥爷接,宝贝要伤心了。”
“宝贝乖,那妈咪跟你说行吧?”想着跟小家伙说也没事,孔九九便直接告诉他,“妈咪要到妈咪上高中时的校园一趟,晚饭赶不回去了,也许……也许今晚就不回去了……”
听到她打电话的柔和声音,齐陌申抽空看了她一眼。
车祸时头部撞向挡风玻璃的伤痕已经好全,唯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残留,被她用头发很好地掩盖。那张劫后余生的脸,此刻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