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她说话,那头便决绝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有些漏音,在寂静的车内,齐陌申自是将那头的话听了个大概。
“受你这个案子的影响,傅安桀原本高升的提议被省里头搁浅,所以他的火气难免有些大。”
“我理解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我当时没有那么冲动,如果……”
“发生这种事,谁都有可能失控。九九,不要对自己太苛责。”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齐陌申的声音是一贯的温和,“从二楼推下去,即使是个没有抵抗力的女子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死。法医那边鉴定的结果便不得不怀疑。我已经联系了医学界的权威专家对李伟达的尸体进行二次尸检,但报告得明天下午才能出来。你明天在法庭上需要做的事,便是设法拖延时间。”
孔九九知道,若是自己早将此事告诉他,他也便不用在短短一日之内为了自己而左托人情右欠恩情,回过头来还得担心时间问题。
“送我回洞庭漓苑吧。”
“果真是贤妻良母了,这么顾家,都不赏脸和我共进晚餐。我可还想着你上次送我的那三十朵蓝色妖姬好好回报你一下呢。”戏谑着,齐陌申却还是依言将车转了个方向。已经晚上七点半,她今天需要早点上床睡觉,充足的睡眠下,才有精力打下明天的硬仗。
蓝色妖姬触动了孔九九的心弦,她不自在地别开了自己的脸:“那不过就是见面礼,有什么好回报的。”
“可我怎么听说三十朵的花语,是请接受我的爱?九九,你这不是故意要让我想歪吗?”
“学长你被你学生带坏了!那当时怎么不提出来怎么不拒绝啊?花都收了还故意来挑刺。”
“这不是不想让你失望吗?”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如他所愿般想歪。可惜,她什么机会都不愿留给他。一如大学里头的每一次……
后视镜里,后头紧跟不舍的车不知为何没有再跟上来。两人对视一眼,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存在什么目的,但只要他们退缩了,便好。
“学长,你看看这个。”
循着声音,齐陌申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孔九九递过来的手机。
只是不看还好,一看,他立刻便脑门充血,脸色涨红,手指一颤,方向盘一歪,车子霎时便横冲直撞起来。
轮胎与地面急剧摩擦,刹车声肆虐。待车子停稳,齐陌申才红着脸朝身旁的人吼道:“你疯了!居然让我看你的裸/照!”
孔九九却无所谓道:“明明有穿着睡衣的好吧,不过确实跟没穿一样。”继而又道,“你也认为照片里的人是我?这也不知道是谁发来的照片,还有一封威胁我的短信。说如果明天的庭审我没有被判入狱,这些照片便会公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又调出了几张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她只穿着睡衣的照片。因着倒地的缘故,胸前的两团露了出来,饱满丰盈,更甚至还有下身的黑色丛林,摆动着各种动作,无言地透露着诱/惑。
齐陌申越看,整张脸便越是潮红得厉害,狭小的空间,明明开着窗,热度却在升腾。撇开眼,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幕后黑手想要让你入狱。而你认为,这照片上的人并不是你?”
“有一次我滑倒在浴室,膝盖上被刺入一根铁钉。按常理说,这些照片确实有可能是我当时摔倒后倒在血泊中各种疼痛后想要爬到浴室外摆出来的动作。但我就是没有任何理由地觉得这照片里的人不是我。浴室里也许真的被人安装了摄像头,可那人又是怎么进入房间的呢?之前警方已经派人去查过,浴室内根本没有东西脱落的痕迹,也就是说,当时那枚铁钉很可疑。但是查遍了所有角落家里头都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没有其他人的指纹,门锁上也查不出可疑,只有门口的监控录像仿佛出了故障被屏蔽。”
见到齐陌申陷入深思,孔九九也头疼地再次将那夜的伤口血淋淋地扯开:“除了那枚不知来历的铁钉,还有一点很奇怪。明明没有积水的浴室地面突地水量增多。”
“水增多?”眉心紧皱,“那枚钉子当时没拿去化验吗?”
“由于护士的疏忽,不知将它随手丢到哪儿了,根本找不到。”
看着她轻描淡写地叙述,听着那仿佛跟她没有丝毫关系的话语,齐陌申直觉想要狠狠臭骂她一顿。可最终,却还是狠不下心。爱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去骂呢……
“这些事,你有告诉傅景渊吗?”
“铁钉的事没说,不过照片的事我耍了些手段让他知道了。”生怕他觉得是她自导自演,所以她不得不让十十配合自己,让傅景渊发现了那条威胁短信,也一并看到了这些足以令她遭受世人指指点点的照片。
沉默的气息流转,齐陌申靠近车门的手紧握成拳,在她看不见的位置,隐忍着积蓄的力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以还这么浑然不在意呢……
最终,他将她的手机拿了过来塞到了自己的西装裤袋中:“信息来源我会去搞定,现在送你回去。吃完饭洗个澡便乖乖睡觉,不准再为这些事情伤神。”
车子重新上路,可那抹沉重,却一路而随。
为了避免流言,孔九九让齐陌申将车停在距离洞庭漓苑一百米处的拐角。
可当越过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子停下时,她却浑身一震。
那辆全球限量款的威航,她并不陌生。
而那漆黑的车膜,让她无法窥视车里的动静,只觉得天旋地转,那辆威航竟碍眼地震动着。
她的心明显有些发紧。傅景渊为何不将车开进去,为何故意将车停在这儿,车里有什么人,值得他这样遮遮掩掩?
答案其实很明确,一瞬间,她有种立刻下车冲到威航面前砸破那车门阻止一切的冲动。
可理智,却让她收起了冲动。然后将手探到齐陌申的裤带中取出自己的手机。
没有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僵硬,孔九九直接拨了个号码。
“宝贝?”
“姑姑,我就知道是你。是不是还在和姑父闹情绪啊?宝贝接着去喊他爹地大闹他一顿好不好?”
孔九九不由失笑:“宝贝,你爹地打算给我们娘俩表演一场力与美的结合,你让保姆带你下来,咱们一起看好不好?”
电话另一头的十十兴奋地应了一声。而车里的齐陌申,却被“爹地”两字震惊了耳膜。唇角,微微有些发涩。
十十很快便被保姆带了过来。一大一小走着,完全便是小的在拖拉着大的,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样。
孔九九推开车门去抱他,顺便将保姆打发回去。而齐陌申则坐在车内,看着十十那张脸,微微发愣。
这脸,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和傅景渊有些像,可,总觉得又有哪里很特别……
心里头的烦躁与涩意流转,他努力让自己平静着呼吸。刚想推开车门走下去,岂料孔九九已顾不得那么多,抱着十十便走向了那辆威航。
他知道,那是傅景渊的车。
婚姻这道枷锁,让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说出他爱她。
可他知道,她即使不知,也是隐约有些明白的。这样,便足矣。
从车载纸盒里取出被自己珍藏的风信子。风干的一片片,都是日复一日的结果。每一次她跌跌撞撞地追着傅景渊,追到头破血流,他都会送给她一片。
从那时的白色风信子,到如今的蓝色风信子。
白色,象征着暗恋。
而蓝色,则象征着生命。
从最初的执着,到现在的守候,这便是他所有的心思。其实她永远不会知道他为她放弃了什么,大抵所有人都只是将目光放在他拒绝家族企业以及拒绝出国深造上,只是当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大学硕导。没有人知晓,他为她而放弃的,远远不止这些……
她追了傅景渊四年,从大三到现在。而她不知,他等了她整整九年。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她好,便好。
若她过得不好,那么他……
双眸一眯,眸中的色泽,让人不容忽视。
“姑姑,姑父到底要给我们表演什么呢?为什么还要这么神秘啊?”小家伙窝在孔九九怀里头,脸上满是好奇。
“宝贝要叫爹地知道吗?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压低声音教育着,孔九九显得一本正经。
“骗人的,姑姑你居然还那么当真,宝贝完全是为了配合你才叫姑父爹地的好吧?”小小的脸皱起,十十明显是不信傅景渊是他爹地。
孔九九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只得附和道:“好好好,姑姑的宝贝最乖的,所以记得要叫姑姑妈咪,叫姑父爹地知道吗?你看看这辆,是你爹地的车对不对?你爹地正在车里头表演节目,宝贝咱们一起叫你爹地开车门让我们看看好不好?”
虽然知道利用孩子有些无耻,但这一刻的孔九九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想阻止车里头的一切。以妻子的身份,正大光明地阻止!
小家伙会意,忙奶声奶气地朝着车子里的人喊道:“爹地快开车门,宝贝要看爹地的表演。宝贝和妈咪一起看,爹地快打开车门啊。”被孔九九抱在怀里,十十肉肉的小手则忙不迭去敲车窗。可惜车膜贴得太深,根本就看不见里头的一切。
而他,显然也忘记了傅景渊曾告诉过他他的耳朵听不见的事了。
“妈咪,爹地不理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