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孩子又从何解释呢?云小姐拿出了亲子鉴定报告,言之凿凿,这只能证明傅少对傅太太不忠诚?”
“想必大家都没有忘记,云璃本身便是医生吧?弄虚作假一张亲子鉴定,对她而言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自然,大家是不愿意怀疑真的有如此败坏医德的人,那不妨看看我手中这份鉴定报告。”
望向那份众家媒体争相抢拍的报告,孔九九知道,傅老爷子真的是做出了选择。
曾经,为了两个儿子不反目成仇,这个向来便铿锵铁骨的老人对她下跪,求她别离婚。
如今,他亲自公布了这个答案,也亲自做出了艰难的选择。
当时的他是因为二儿子爱着云璃而不愿伤害儿子。如今的他,难道确定傅景渊不会受到这个答案的伤害吗?
不过,也无所谓。
早在医院那会儿,她便一怒之下告诉了傅景渊这件事。不过看傅景渊的态度,确实是对云璃起了疑心。且之后一直在澄清她所说的谣言。
看来是因为儿子的态度转变,所以傅老爷子才选择公布这样的答案的吧?
但这对于大儿子傅安桀而言又何其不公平?平步青云的他,已有家世的他,沾上这样子的污点,根本就难以翻身……
黎丹桐嫁入傅家七年,以十十的年龄来判断,外界定然是凭借着那张亲子鉴定认为傅安桀是在结婚期间受不了外界的诱/惑进而出/轨和云璃生的孩子。
不仅傅安桀的政途有影响,就连他的婚姻,都会遭受连番打击,岌岌可危……
黎丹桐一直都想要一个孩子,如今孩子是有了,却是丈夫和其她女人的,她的心里,定然早已翻江倒海了吧……这于任何一个做人老婆的女人而言,都是莫大的伤害……
“妈咪,爷爷在电视里头。”十十的声音打断了孔九九的遥想。小手指着广场中央的大屏幕,眼睛里有着流光溢彩。
她重新将手套给他戴上:“宝贝,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咱们还得去医院看齐叔叔。”
小家伙倒是没有像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表现出对电视的特别喜好,话题被转移开去:“齐叔叔还不能出院吗?许谙叔叔说他能跑能走,根本不需要卧病在床了啊。”
果真是童言无忌。
听着他稚嫩的声音,孔九九心里头不免一滞。
齐陌申伤的是手,对于脚根本就没有影响,确实是能走能跑。
不过,这样子的他,真的能够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吗?
从一个四肢健全完全正常的人到只能依靠左手来使力。作为一个男人,无论是自尊心还是自信力,都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打击。他嘴上虽然永远都只是笑着说没事,可她知晓,没有任何一个人从正常到不正常会那么平静地接受。当然,失聪的傅景渊,绝对是个例外。
“许谙叔叔在跟你开玩笑呢,齐叔叔的手还在康复期,在医院才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可他说齐叔叔的手根本就好不了了,在医院住着纯粹是浪费钱……”
居然有这样的狐朋狗友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
孔九九在心底将许谙给怒骂了一通,刚想开口解释几句,十十便牵起了她的手:“不过我知道齐叔叔为什么不出院,他是想时时刻刻跟妈咪在一起。”
只有受伤的他,只有虚弱的他,只有无力的他,才能留得住她……才能让她为了照顾他而频繁出入医院,守在他的床前……
齐陌申一直不出院,孔九九自然是鞍前马后医院家里两头跑,偶尔也把十十带过去。孔老爹知道他出事了,心里头也担心得紧,常常催促她赶紧去照料。当然,也让她带他来医院了几回。
虽说大家心里都明白治愈的几率几乎为零,可齐老爷子还是请了一个又一个专家学者,但面对一个又一个“束手无策”的答案,原先燃起的斗志与希望,也被一点点瓦解。
“这是我自己不小心,怎么弄得好像是你推我下楼梯似的?瞧瞧这愁眉不展的表情,纯心是想让我内疚死啊……”靠在病床的枕头上,齐陌申摇头失笑,“人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憾,安知失去了某些东西,不会在其它方面弥补回来呢?”
“学长,你明知道这不是玩笑,不是靠着书本上几句安慰人的话便可以翻开新的篇章的。”有些不习惯地用水果刀削着梨子,孔九九手中的梨子皮断断续续,显然技巧生疏。
“看来是我这长期赖着医院让你瞎想了。得,今儿个就出院,其实我现在住院和不住院对伤势真的没什么影响,就和许谙那小子说的一样,纯粹是浪费钱给医院做贡献而已。”
专家联合会诊,给出的答案就是是希望渺茫。所以齐陌申目前为止每天躺在医院病床上做的最多的就是被护士安排打各种营养点滴,进行各种营养护理,全都是不治本的治疗,做跟不做对他的手其实根本没有丝毫的影响。
见齐陌申翻开被子一副要立刻下床走路的趋势,孔九九连忙放下手中削到一半的梨子一屁股坐在病床上,用手紧紧地压着他的被子:“你可不能跟自己身体开玩笑,好歹听医生的话将营养跟上再出院。”
眼眸望向她,原先的戏谑不再,里头含着太多的深沉与希冀。挑了挑眉,目光示意她压在他身上的动作,齐陌申眼角眉梢都含着淡淡的宠溺:“你这是霸/王/硬/上/弓,想要迫我不得不就范?”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于亲密,孔九九脸色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挪开,却见原先平躺在床上的男人突地伸手,直接便将欲抽身远离的她隔着一条被子纳入怀内。
猝不及防的拥抱,带着温馨的暖意。
他的呼吸缠绕着她,她刚觉得热气灼灼,下一瞬,她的身体便有些震惊地滞住了。
那般近在咫尺的距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他的气息仿佛具有魔力,一点点笼罩着她。而他的声音磁性悦耳,带着一股子愉悦:“我是怕你成天待在医院嫌闷,不过今儿个外头下雪,想不想到外头去玩玩?”
腰上的力道被收紧,承受着这个紧致的拥抱,她小心地避开他吊着的右手,以压倒般的姿势,伏在他身上:“又不是小孩子了,早过了下雪时的那股子雀跃劲了。”
齐陌申也不开口,只是目光直直地望向她,一瞬不瞬。那意思不言而喻,只等着她率先认输。
最终,两人穿上外套直接出了病房,一路如同怕被抓到的贼一样坐电梯到了楼下。
雪花飞舞,漫天漫地的苍茫,白色一片。风刮在脸上,有着刺疼,可看着那雪花以耀人之姿洋洋洒洒落下,落在发上落在肩头落在手上,便觉得一股子希望油然而生。
“小时候我最期盼着的,便是下雪。一到下雪天,河里的水都结冰了,树枝桠也枯冻得差不多了。我家钱女王再怎么狠心,也不忍心哥哥再出去替人家干活挣那几个钢镚儿了。我们一家人会待在家里头,由钱女王准备大餐,老爹打下手,我和哥哥则趁着还没到饭点跑到屋外头玩雪,堆雪人打雪仗不亦乐乎,可着劲儿折腾。钱女王每次板着脸骂我们,都被老爹喝止了,说不要对孩子太拘束。哥哥每次和老爹眨眼示意,我就在旁边偷笑。衣服上头发上都是满满的雪,头发乱了衣服脏了脖子冻得瑟缩鼻子也冻得青紫,那鼻涕还毫无形象地耷拉下来。每次我哥见我这副狼狈样,总喜欢在我脑门上给我一个栗子,故意板着脸像钱女王一样对我开始教育起来。不过说着说着,他见我还朝着他傻乎乎地笑着,他那张脸就再也板不起来了。凶样不再,反倒笑起来,手指着我的脸笑得格外开怀,我也就跟着傻乐,然后趁他不备手心里捏了个雪球砸在他身上……”
说话的功夫,孔九九居然直接将偷偷滚好的小雪球朝着齐陌申扔了过去。手法之准,正中他的额心。
雪团子四散开来,齐陌申揉了揉额心,倒是不以为忤,面上反倒有着一抹势在必得。然后,在孔九九猝不及防间,一个雪团迎面而来,直接便砸向她的颈项。
“我好歹是女的啊!大冷的天居然故意往我脖子里头砸雪球,学长你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也没见你对我这个病号心慈手软啊。”
一句话,直接将孔九九呛住。
顿了一会儿,她才振振有词地反驳:“那我也没见你这么生龙活虎的病号啊。”
“我都只能单手还击了,这还叫生龙活虎?你确定你语文及格了?”那六角的花瓣落在他发上眉宇上肩上,俊脸上依旧是永恒不变的笑意。面对着她,明明是那般常驻的浅笑,可却给人一种明媚的忧伤感。
孔九九诺诺地嗫嚅:“我可没有占你便宜趁着你手残欺负你。我也是单手攻击你的……”
“单手”两字,终归还是带上了异样的沉重。
“男人本身便比女人占据优势。看样子,是我这个单手的男士欺负了你这个单手的女士。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啊……”
总算是玩闹够了,两人都不复之前的冷意,身上似乎都出了一身汗,额上也冒了汗。漫步在雪中,直接踩着那皑皑积雪,在一阵咯吱咯吱声中,走出了医院。
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厅找了个雅座坐下,窗外,依旧白雪飞扬,窗内,是温馨的咖啡清香。伴随着紫藤淡淡的绿色气息,倒是两种极端的境界。冬,与春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