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段万般无聊船上生活。
和上次船上人手不够相比,这次船上人手实在是太多了。这次两艘船上加上杂役奴仆共计一百五十人,平均一艘船上有七十多人,而且以窦府的护卫占多数。
船队在东行期间,窦亥也遇到了几伙水盗拦路收过路费。虽然这次人数很多,但是窦亥还是没有与水盗发生冲突,选择破财消灾。
期间孟怀对窦亥的行为表示不能理解,在他看来就这些不成气候的水盗,窦府的护卫随意都能对付,何必花这些冤枉钱。
孟怀找上门想询问窦亥时,窦亥正在房内煮着水,在桌面上还留有一些干树叶。
窦亥见到孟怀,示意他坐下。窦亥看了孟怀一眼,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的观察孟怀。
孟怀虽然是窦府的管家,但是并不像其他管家一下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相反孟怀十分年轻,看样子年龄可能不超过二十五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张国字脸却让人感到了一丝威严,强壮高挑的身形让他更像一个军士而非管家。
孟怀坐到窦亥对面也不墨迹,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孟某给公子请安。此次孟某前来想询问公子,为何要向那些宵小缴纳财物?这般行径可是堕了我窦府的威名。”
虽然看着有些恭敬,但话语中似乎有夺权的味道。真是心急啊。陈枭冷冷的想着。
“孟先生稍安勿躁,且听亥慢慢道来。”
“公子请说。”
孟怀大大咧咧的模样让窦亥也有些恼怒了。窦亥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一根柴火,放进一旁的火炉里。
孟怀似乎没察觉到窦亥的不悦,见窦亥只顾着烧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自己的话。便朝门外喊道。
“来人啊。”
门外伺候的奴仆急忙进来。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你们这些贱婢是如何伺候公子的。公子要喝水居然还得自己烧。快去给公子烧一壶水来。晚了当心你们的脑袋。”
孟怀趾高气扬的指使着奴仆,一点都没把窦亥放在眼里。
陈枭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想真是不懂尊卑,不过不应该啊。没有理由窦子楚会派这么个没眼力劲的玩意跟着,还是说这孟怀心高气傲并未把我看在眼里。
正在陈枭在思考着孟怀反常的举动时。窦亥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怒道。
“孟仲行你什么意思?“
孟怀一见窦亥发怒了,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转头对窦亥说道。
”不知公子何意,孟某只是见公子居然要自己煮水,有些不忿那些贱婢罢了。“
孟怀说的好像是为窦亥考虑一样,但是无论是说话语气还是脸上的神情都透漏着讥讽的味道。这让窦亥更加愤怒不已,站起身子,拔出剑直指孟怀的脑门。
一旁的奴仆不知什么情况,见此情形都被吓倒在地。
而孟怀看着脑门上的青铜剑似乎随时会取了自己的性命却一点也不慌张。只是抬头盯着暴怒的窦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淡淡的说。
”公子可要杀我?“
”是又如何。“
”那公子可知我此行为何?“
”替将军监视我罢了。“
”既然如此,那公子这剑还敢斩下来?“
”你确信,我不敢杀你吗?“
”孟某觉得公子不敢。“
”试试?“
”试试。“
孟怀不断地激怒着窦亥,完全不给窦亥台阶下。眼见窦亥气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就要一剑杀死孟怀时。陈枭出言阻止了他。
“别冲动,他是故意激怒你的。坐下来,水开了,喝口茶。”
孟怀有些诧异的看着刚才还一脸暴怒恨不得一剑杀死自己的窦亥,现在已经收回了剑。正将一旁火炉上烧开的水取到桌上,将热水和桌上的干叶子放进碗中,轻轻的吹了吹碗上的热气,正丝条慢理的喝着。
孟怀一时有些好奇,怀中紧握着短匕的右手也渐渐松开了。开口询问道。
“不知公子,碗中之物是何物?”
“茶。”
“不知茶为何物?”
窦亥撇了孟怀一眼,解释道。
“茶,生于天地之间,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茶里藏河,茶中有山。一茶在手,如天人合一,如抚日托月,如捧着千山万水。”
此时孟怀只问得一股清香从窦亥的碗中飘来,加上窦亥将茶形容的如此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知公子可否赐孟某一碗?”
孟怀忍不住向窦亥讨要一杯,窦亥轻笑一声。对着一旁不知所措的奴仆说道。
“去,给孟先生取个碗来。”
一旁的奴仆是之前商队的人,见过窦亥的残暴。刚才早就被窦亥暴怒的模样吓傻了,一听窦亥让他去取碗,急忙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孟怀看窦亥这般模样是不准备杀自己了,但是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坐着,直到奴仆将碗取来。孟怀一看碗已经取来也不客气,从桌上那包的干叶子取出几片,放在鼻尖轻轻的闻了一下。
在闻到了茶叶的清香后,孟怀学着窦亥的之前的样子。将茶叶放在碗中倒上热水,待水温不高时,慢慢的将碗放到嘴边,轻轻的喝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孟怀只觉得一种甘甜过后捎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进入自己的口中,那味道简直美不胜收,霎时间使人神清气爽,一丝微微的甘苦过后,舌尖丝丝香甜久久回味。
“这茶有毒?”
正在孟怀回味口中的香味时,一旁的窦亥淡淡的说了一句。
孟怀听到窦亥说这茶有毒时也不惊慌。咽下口中的茶水后又端起碗小饮一口,这次孟怀没有急着咽下去,而是把茶水在口中含住,闭着眼慢慢的品味一番。
待孟怀再次睁开眼后,对着窦亥缓缓的说道。
“仲业终于知公子为何亲自煮水,仲业饮两口后发现,不同的水温下感悟不同。此物根本在于清心,此乃悟道之根本。悟道之事岂可假借人手,仲业谢公子赏赐。”
陈枭一听孟怀的话有些傻眼,这喝个茶而已至于吗?这茶叶是上次回来时,船队途径鸠兹补给时,陈枭意外发现当地居然有茶叶。陈枭是南方人有饮茶的习惯,便让人带回来简单的晒干之后想让窦亥尝尝,之前窦亥喝的时候还觉得不是很好喝。陈枭觉得可能是窦亥喝不惯绿茶,还准备到时候打下越国到故乡找些乌龙茶让窦亥再试试。
窦亥此时也被孟怀的话惊到了,虽然喝过几次之后,他已经能够适应茶的味道,但是也只是觉得有些清香罢了,哪里有孟怀说得这么神乎。
这时孟怀也不再纠结茶的事情,只是摆正身形,平淡的看着窦亥将最开始的问题又问了一遍。窦亥忍不住问道。
“难道你不怕茶里有毒吗?”
“请公子莫要再说笑了。仲业虽感谢公子赐茶之情,但公私分明。仲业既然受将军之托辅助公子,便当竭尽全力。”
“看来这人是窦府对你的考验。”
经过中间的插曲,陈枭也发现了这孟怀不是那种自视甚高之徒,那么之前的一系列表现,应该就是在考验窦亥了。
“孟先生,您说这商品价位取决于什么?”
窦亥说完,孟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低头思考。但是窦亥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公布了答案。
“无他,需求和成本罢了。”
“何解?”
“楚西之粮为何今日到了楚东却能卖得高价?只因楚东叛乱,粮食产量低于消耗,楚东缺粮罢了。往回百年,可有商贾将楚西之粮运往楚东售卖?此为需求。”
“楚西之粮为何价高?不过是运往楚东时成本过高。成本为何?购粮所耗,运输损耗,人手工钱和盗贼劫道。”
孟怀听到这里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似乎又抓到了什么。问道。
“那有如何?”
“且问先生效忠何人?”
“当然是将军。”
“将军封地在何处?”
“姑苏、太仓。”
“今日两城何人镇守?”
“堂溪氏。”
孟怀听到这里有些明白但还不是特别清晰。连忙问道。
“这与水盗之事有何关联?”
窦亥在陈枭的指导下回答道。
“今日吴地叛乱迟迟未能覆灭,不是叛军战力多强。而在于叛军众多,且分散躲避山林之中,加上吴民心向叛军,帮助叛军隐蔽行踪。所以若是王室不下狠心,血腥镇压,无论调集多少人马,叛军都无法短时间内覆灭。”
“而据我了解,吴地存粮多由堂溪氏出资购买。近些年来,堂溪氏不断下调粮价。堂溪氏家财想必已经损耗殆尽。而因为粮价太低,商贾不愿送粮。这样一来吴地楚军势必陷入缺粮窘境。此时王室派正军进入吴地协助堂溪氏平叛,那粮食何来?总不能让正军负责平叛的粮草吧。以我观之,堂溪必对吴民横征暴敛,以求短期之内收集足够的粮食平叛。这样一来,吴地叛乱不但不会平息,而且会愈演愈烈。“
孟怀听到这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窦亥。这时他也知道窦亥的所求,只是没想到他会那吴地万千百姓做为筹码。
”你的意思是?“
”没错,到那时候。叛乱越发严重,王室必然大怒,问责于堂溪氏。堂溪氏当年早于将军被楚王调派镇守吴地,以至于窦府虽分封于此却无实权。想来是王室权衡利弊,限制窦府的举动罢了。若是吴地叛军缴而不灭,反有星火燎原之势。既然堂溪氏无法镇守吴地,那王室当让何人镇守吴地。必然是窦府之人,否则有些事情就太过明显了。“
”今日,我少灭一处水盗。必定会少一些粮食进入吴地,那吴地叛乱必定早一日爆发。此乃火上浇油。“
窦亥说罢,盯着孟怀的眼睛说道。
”到那时,希望孟先生能在将军面前为亥美言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