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了?”
“是啊!是我变了!”
“哈哈哈哈……”
青承仰天大笑。
笑的苦涩,且自嘲。
“你可还记得,我曾是个文弱书生?”除了舞文弄墨,其他都不会。
更何况,杀人。
夏诺撇开头,不去看他的眼:“你也说了是曾经。”
“你早就不是以前的你了,你问问自己,像个书生吗?”
“别说是为了我,我从没让你去杀人。”
“是你自己非要当屠夫。”
夏诺的话,如刀。
一刀刀扎在青承心口。
刺痛感从心脏袭遍全身,手心酸软,却强迫自己用力握拳,不想让人看到他颤抖的手指。
“屠夫?”
“你就是这般看我的?”
他上前两步,双手扣住她的肩膀,重复问:“你就是这般看我的?啊?”
夏诺被他的低吼吓的瑟缩了一下,不经意的对上了他带着红血丝的眼睛,似要吃人的模样,她连忙移开视线。
明白了。
青承都看明白了。
“你怕我?”
夏诺没说话,脸却更偏了。
青承苦笑。
松开手,后退两步。
眼角却有一滴热泪滑下。
是啊,他杀了多少人?自己都算不过来了。
这样的自己,连自己都害怕。
十年了!
当初她还是县官家的庶小姐,而他只是一个小小文案。
说是文案,其实跟整理册子的小杂役差不多。
他家境贫寒,跟病重的老母相依为命,还是恩师出面为他求来的文案一职,不然就他当初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早就饿死了。
一见夏诺误终生!
他们相遇、相识、相知、到相爱。
她太美好,他因此更努力读书,除了工作和照顾老母的时间,都在看书上了。
他想考出功名,光明正大的到县太爷那儿求娶她。
然而,突闻皇帝选秀,而夏诺却被记在了秀女名单中。
她肯定不是自愿的!
他要去找她。
她却悲戚的说:“皇命不可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是啊,就算自己带她走,又能跑去哪里?
他还有老母要照顾,她还有家族,他怎么忍心让她跟着风餐露宿衣食不保的逃亡?
从她名字上了秀女名单,就被冠上皇帝女人的标签了。
后来,她还是入了宫。
很快,就有她被封昭仪,颇受皇帝宠爱的消息传来。
那么短时间就坐上昭仪的位份,青承想到当初县衙里衙役们闲嗑时说的。
京里的夏家人将她送进的宫里,出力让她被皇上注意到。
如此,确定了真的是夏家人在推波助澜。
没多久,他老母病逝了。
他举目无亲。
毅然上京。
本就没什么钱的他,到了京城就像个叫花子,城门都进不了。
人生第一次匍匐,爬了狗洞,跟着其他乞丐走的“小道”进的城。
机缘巧合,他入了宫。
却永远缺失了一个部件。
罢了,能在她身边守护她便好。
他这般想。
他卑微的在皇宫求存,最后为不让人加害她,他双手沾满鲜血。
——
他为的什么?
如今呢?
她惧他?嫌他?
呵!
她可知,他第一次杀人时,病了三天。
至今,午夜梦回,仍是那凄厉的哀嚎。
是我不想放过她们吗?
不,是她们不想放过你啊!
——
青承看着她冷漠绝情的侧脸,连看他一眼都不曾。
终是没有勇气强求。
他转身离开了。
——
那天,他躲着,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
暗下决心,不再见她。
不曾想,就真的再也没见过了。
——
他再次知道她消息,是在几个月后。
死了。
青承一直都知道,她贪慕虚荣,还有固宠的手段,才会一直受宠。
可她容易膨胀,目中无人,得罪人不自知。
想她死的人,太多了。
被人扔到湖里淹死的。
明白人都知道,谁会闲的蛋疼,大晚上一人去湖边玩?
明显被害的。
可查吗?谁查?怎么查?
宫里死的人少吗?有多少是真能查清的?
不过是揪些替死鬼罢了。
没几天,皇帝就又有了新宠,连夏诺是谁,都不记得了吧?!
——
青承还是用宫里的人脉,查出了凶手。
他想,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她手上沾血了吧?
——
他以为自己后半辈子就这样了,会安分守己后半生。
直到,一次在花园一角,看到被几个小孩围着欺负的男孩。
是她为皇帝生下的七皇子,六岁了。
曾经是宠妃之子,自然也受到皇帝关爱。
如今母妃死了,孩子就成无根浮萍,只能受着风吹雨打。
——
他没有管闲事,装没看到,走了。
不曾想,后来几天又撞见三两次。
当时没理会。
却自那以后,不自觉的就关注起他。
以前的七皇子爱笑,爱玩闹,是个天真活泼的孩子。
如今,夏诺才死了几个月,他整个人都面黄肌瘦,面上看不见多少表情,死气沉沉的。
自己要跟那个狠心的女人扯上关系吗?
青承是抗拒的。
那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别人生的孩子,他怎么喜欢的起来?
只是,当那个六岁的孩子,一身伤痕,那些坏孩子早就跑远。
而他狼狈的倒在雨里,却还努力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他的心,还是抽痛了一下。
倔强的样子,那么像初见夏诺时,她被姐姐们推到在地,哪怕崴到了脚,也不曾呼痛。
——
一双黑色锦靴出现在七皇子唐玄面前。
唐玄视线一直往上,太高了……脖子酸。
看到对方一身太监服,还有那代表着太监总管的腰带,他就知道是谁了。
唐玄翻了个身,大字躺在地上,任由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古井无波的看着青承。
雨滴打在眼睛,有些刺痛。
他眨了眨眼,仍是与他对视。
哪怕被他俯视着,也不曾有避开。
青承嘴角勾了勾。
倒是长大了许多!
对唐玄多了些赞赏。
他朝他伸手。
唐玄看了眼他伸出来的手,又看向他,似是在问“作甚?”
“你想继续躺着?”
唐玄抿了抿唇,心想:我缓缓就能自己起来,让你拉起,算怎么回事?
青承见他这种时候犯倔,二话不说,弯腰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拎走。
唐玄挣扎:“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快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