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非去没觉得输给柴空有什么大不了,两人只不过寻常切磋罢了。柴空更多的还是给自己喂招,帮着尽快熟悉自身境界和攻防手段。万花宫术法神妙异常,自然还有很多隐藏手段,自己也谈不上全力以赴。一场切磋下来,双方各有收获。
三人上了擂台二楼,庄主钱生钱何等八面玲珑,早早现身,嘴里止不住的溢美之词。老钱即便修为再高,终究还是商人本性,放得下高人架子,嘴上好话又不花钱,自然是能多说几句就多说几句。白云间即便不善交际应酬,可到底还是一宗之主,总不会伸手去打笑脸人。替两位晚辈谦虚几句,一时间倒也宾主尽欢。
“今晚我如意钱庄厚颜做东,请了不少和两位一般的年轻俊杰,二位公子不知能否赏脸?”
白云间本来想要替两人拒绝,可转念一想,陆非去刚刚踏入这修行世界,多些增长见识的机会也是好事。便开口答应下来:“那就叨扰庄主了。”
老钱连连摆手,又说了一大推好话,就叫三人随意,晚些时候自然有人专门引路。随即也不再继续客套,告辞离去,七拐八拐,来到另一间静室之中。屋内候着几位老钱用着顺手的管事,老钱也没开口,先大口牛饮了一杯茶水,先前属实说话太多,有些口干舌燥。
“都下去准备,今晚设宴款待那两个年轻后生和万花宫白宫主。再多去请点那些个天骄人物,宗门长辈要是愿意来也一样请过来,办事利索点,别给我出了岔子。”
几位管事自然连连称是,下去忙碌起来。老钱交代完这些小事,又对一旁的大管家说道:“去地库里挑几件百炼法宝,作为晚上宴会的彩头,记得要选上一件那位陆公子用起来方便顺手的。”
管家点头称是,但是却没迈开步子,扭捏了一下,仍是开口问道:“老爷,那个不知跟脚的小子,就算是白宫主的晚辈,可眼瞧着也不是万花宫弟子。咱们请他赴宴,帮着他相交同辈,也算是仁至义尽,怎么还要送上法宝?”
钱生钱默默喝了口茶,突然站起身来,一个耳光劈头摔在管家脸上,打的那管家连转几圈,摔在门口那边。管家也顾不上擦去嘴角血迹,迅速站起身来,顶着阵阵耳鸣,弯腰认错。然后急忙转身出门,遵照老爷吩咐办事去了。
换了旁人或许还看不出来,但是老钱都抱着浩然书院姜院长这条大腿多少年了?那一串金色文字,老钱一搭眼就看出了跟脚,还不是寻常书院弟子修习的手段,是那不会轻易外传的根本神通。就算那陆非去只能施展出一点皮毛,但落在老钱眼里,绝对是那姜院长都分外重视的后生晚辈。无论是谁露出这一手,他如意钱庄都该大开庄门,尽心尽力。更何况还可能是故人之子,他老钱尽一点绵薄之力,又算得了什么?
陆非去分别白云间师徒二人,独自穿街过巷,回到酒馆。破烂小酒馆仍旧没有客人,老掌柜站在柜台后面,一手拄着额头,一手轻轻敲击桌面,也没抬眼看他。陆非去几步走到柜台边上,给掌柜的倒了杯酒,又拽了一条长凳,坐在老人对面。
“输了?”老掌柜端起杯来,轻嘬一口酒水,扫了陆非去一眼。
“与柴师兄切磋,喂招要比真正交手次数更多,都没使出全力,输了赢了都一样。”
陆非去十分光棍,挠了挠头接着说道:“一搭上手就看出了柴师兄的意思,也就顺势藏拙几手。要说那会武第一,虽然掌柜的你和姜院长都说没啥机会,可小子自己不能坠了心气,好歹也要争上一争对吧?”
老人摆了摆手,懒得搭理。陆非去也识趣起身,撩起门帘走进后院。
陆非去刚懂事时,吵着要找爹娘,老掌柜也没拦着,由着一个八岁的小孩在这么大个中州城里逛荡了十几天。最后搞得灰头土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回到酒馆,孩子硬气,没哭没闹,老掌柜也没多说什么,下了面条,孩子吃的狼吞虎咽。
自那以后,孩子便开始给掌柜的帮忙,小酒馆为数不多的客人都夸孩子伶俐。个头和岁数都长了一些之后,酒馆修缮屋顶,桌椅翻新,就由陆非去一点一点的接到手里。等进了厨房之后,老掌柜每次喝酒,就多了盐焗花生,蒜蓉黄瓜两道佐酒小菜。
陆非去为何对江湖畏之如虎,除了对面乞丐嘴里吃人的包子铺,更多的还是因为那次孩童时的离家出走。每条街巷的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小山头,就好像山上宗门一样,见着这个生面孔,少不得喊打喊杀。一帮孩子嬉戏打闹的过家家,大人哪里会管,只要看着自家孩子不受欺负就好。那十几天,孩童时的陆非去不是没有碰到好人,但到底是坏人更多,就连对着主人摇尾的哈巴狗,见了他都要吼几声。
走进屋内,一张桌子,两把小凳,再简单不过,却要比那‘居所’神通,更让陆非去感到心安。坐在床边,陆非去掀起枕头,拿出一本有些发黄老旧的书籍,轻轻的摩擦着封面‘无前拳谱’四个大字。这本拳谱是那次离家出走时的意外收获,陆非去十分珍视。这十多年来不曾懈怠,反复翻阅,勤学苦练。即使没有走上修行道路之前,陆非去也靠着勤能补拙,品出来了其中一招半式的滋味。深吸一口气,翻开拳谱,首页写着气势恢宏的一列大字。
世间拳法,有我绝安,再高一层。
如意钱庄的晚宴,可不仅仅是桌上这些美酒佳肴引人垂涎三尺。若是静下心去,看看这些齐聚一堂的天骄少年,那个没有点小心思,谁家没有点小算计。老钱是最爱观察这些,比那窖藏酒水还要爽口醉人。
今个山上人物来了不少,书院毕静雯和酆都赵大小姐也都破例赏光。只不过那些天骄人物,与毕静雯言语多是些阿谀奉承,对赵大小姐反倒夹枪带棒,明褒暗贬。老钱摇摇头,看向另一边有些不自在的陆非去,和柴空坐在一张桌前,只是偶尔互相言语,看向其他宾客的目光也往往一扫而过,不会让人发觉。
身着黑衣的赵可可是个不怕生的,一番觥筹交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蹦蹦跳跳的来到陆非去身边,一拍后者肩头:
“我听静雯姐姐说,姜叔叔很看好你,那你却输给了这个衣服迷人眼睛,道法更迷人眼睛的柴空,有些丢姜叔叔的脸哦。”
陆非去起身抱拳:“柴师兄道法精妙,我们又只是寻常切磋而已,哪里会牵扯到姜院长的面子。”
小丫头哼了一声,一扭头,又蹦蹦跳跳的回到座位上,一旁的毕静雯和她低声言语,显然是在数落她毛毛躁躁,初次见面也不知道和人家好好说话。
被这赵大小姐一搅和,不少人的目光都望向陆非去这边。这个勉强算是能和柴空打的有声有色的家伙是个生面孔,之前从没听说,怎么不止是万花宫白宫主的晚辈,如今更是和书院姜院长都能扯上一点关系了吗?陆非去面对众多审视目光,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两位公子今日一战,实在精彩。连带着我们如意钱庄都跟着沾了沾仙气,来来来,我敬二位一杯。”
却是钱生钱起身敬酒,吸引了众人目光,算是为陆非去解了个小围。和两位晚辈喝过了酒,钱生钱环视厅内一周,伸手招过下人,端上来一个托盘。托盘上红色绸子覆盖着一个物件。老钱哈哈大笑,离开座位,站在场中,朗声开口:
“若无书院会武,我老钱哪来这么大面子,能让诸位年少英才齐聚一堂。眼看会武之期将至,如意钱庄愿尽绵薄之力。今日准备了点彩头,都是庄上珍藏的一些各类法宝和灵丹妙药,至于诸位各自能拿走什么,那就全凭运气了。”
说着钱生钱一抬手,下人掀去那红色绸缎,露出来一个方形盒子,上方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孔。老钱指着那盒子道:
“这盒子材质特殊,等闲龙门境修士若无奇门术法,也看不出这盒内端倪。盒中放着许多纸条,诸位抽到什么便是什么。不过我如意钱庄不会小气,最低也是补益修行的丹药。”
虽说也有邀请那些宗门长辈,但是既然是年轻人的宴会,那些修行前辈自然没来凑热闹。今日都是些气丹境界的年轻修士,也就没人能看出其中端倪,无法作弊,只能全凭运气。
“钱叔叔,我先来我先来!”
赵可可早已跃跃欲试。钱生钱点点头,下人便端着托盘来到赵可可面前。赵大小姐左右观瞧,确实看不出什么门道,便伸手探入盒中,拽出一张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潜影飞针四个大字。另有一行小字,写着中品引气法宝。赵可可对着老钱摇了摇纸条,老钱招手,一位下人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三根墨色飞针,光华内敛,看不出深浅。
“谢谢钱叔叔。”
赵可可喜笑颜开,抓起飞针坐下,就跟毕静雯献宝起来。赵可可集酆都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不缺法宝,只是觉得新奇有趣。众多围观的年轻修士却都有些眼热,即便这飞针品阶不高,可好歹是一件法宝。须知法宝难求,常有散修为了一件法宝大打出手。即便是宗门修士,自家多有传承,可毕竟僧多粥少,也不是人人都有法宝傍身。轻易送出一件法宝,如意钱庄财大气粗可见一斑。
下人将盒子拿到毕静雯面前,毕静雯本想拒绝,赵可可却撺掇她静雯姐姐也试试运气。毕静雯没办法,只好探手伸进盒中,抓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养气丹三个字。老钱苦笑着摇头,抬手叫下人送上丹药。这养气丹是最普通的修行丹药,能裨益气丹境修士修行,每个宗门几乎都有炼制,远没有法宝珍贵。毕静雯却不嫌弃,拿过丹药,伸手揣进袖中。赵可可一见静雯姐姐运气不如自己,显摆起法宝来越发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