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雪道:“越军此番攻关,发兵六万之众,三军并进,实是全军出动,按兵法他们先遭大败,本不该如此进兵,本将担心其中有诈,诸位怎么看?”
有人出列,禀道:“哨探报曰,越军自负数倍于我,先前之败只是侥幸而已,料我军亦是力疲待复,是以复来。”
十三千夫长笑道:“我们力疲?那得看是在谁手下,如今有天狼大将军坐镇,只有用不完的力气,他们这是找死!”
戍将谭佐连恼怒的心思都没有了,对于随便议事都要拿他出来鞭几下已经习惯,这还算是刚刚配合得当,他们怒气消退没有直言呢。
“此地易守难攻,再来几万南……”说话那人试探性地看了眼太叔京,他正低头当鸵鸟,好像并不在意,但还是改口:“越军再多,也打不上关来,我们据守就是。”
太叔京发现萧南雪眸子又落到了自己身上,便使了个眼色:“我是戴罪之身啊,他要改口和我又什么关系?”
萧南雪似是看破一般,蓝眸偏过看向众人,便道:“本将天狼军皆是狼骑,守关无甚作用,何况我燕军长于野战,不似越军强弓硬弩,兵器甚多,守关反而受限,非是上策。”
几个人退了回去,伏高却弱弱地举起手来,呐呐道:“我,我也有个想法,可以说吗?”
众人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了伏高这边,萧南雪当然也是一样,想骂娘的只有太叔京,他现在对这天狼将军避之不及,每次看过来都感觉心扑通扑通,总觉得萧南雪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你还把注意力往这儿引?
早知道跟十三千夫长站一道好了。
萧南雪自然不知太叔京神色古怪在想什么,他也没有真的特别盯着太叔京看,单纯看着伏高而已,然后发现这无耻铁匠似乎对自己目光有些躲闪才忍不住多看两眼,看他弄什么玄虚。
只是道:“本将面前,不必讳言,你有所想这很好,赐你在原处禀明,不必上前。”
上前禀告是礼数,尊敬之意,一般来说将军们说免礼是客套,你要下跪磕头他们没有什么意见,而萧南雪这意思是真的免礼了,众人都有点心生羡慕,伏高这小子运气要来了呀。
伏高心里也是高兴的很,他连太叔京被拉上来议事实则是萧南雪要扳回一城都看不出,还以为是殊荣,此时自然也不会想到萧南雪主要目的是分辨他和太叔京两人是谁在主导,到底存不存在通谋的关系。
萧南雪根本不相信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铁匠能知兵法还把自己反口堵死?那我们这些将官的仗都算白打了,打什么仗啊,打铁去吧。
其实太叔京算的不是兵,是人心而已,他清楚人的精神状态能产生多大影响,其他的只是对形势推断罢了,无缘无故面对萧南雪这种明显的审视和试探,真的是冤枉,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晦气。
伏高道:“既然守关受限,我们能不能就像之前一样,列阵应敌,另一方面分兵而击?”
“这怎么行?”立刻就有人反对:“越军数倍于我,在关下决战只会和之前一样以寡敌众,那不是在一个陷阱里掉两次吗?”
伏高沉默下去,好像的确是这样没错,虽然他的建议没什么实战性,但萧南雪是很鼓励大家踊跃发言而非限于职位大小,这本身就能促进众将官思考,把太叔京请上来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并不算真要看他出丑露怯,很快,萧南雪就看见太叔京正在伏高旁边窃喜暗笑,这点细微差异瞒得过别人,但萧南雪久经沙场观察入微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无耻铁匠在笑什么?借伏高之口故意扰乱议事讥笑本将要关下决战重蹈覆辙?
太叔京确实是在暗喜,高兴的是燕军终于吃了大亏不再逞蛮勇去和敌人血战到底,这是个很好的苗头,再能打不代表你就非要去把自己逼入绝境找死吧?
“太叔材官为何发笑?”萧南雪突然开口,语带寒意:“如此面带喜色,想必是胸有成竹已有妙计,便请上来试言。”
太叔京笑容僵在了脸上,看着萧南雪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啊?”
萧南雪重复道:“请试言,如要抗命,便请试刀。”
在众人热切的期待中,太叔京垂头丧气地走上前去,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和自己的面相达成了一致,名副其实的丧气。
暗道你一个天狼大将军老盯着我做什么,还试刀?我招你惹你了?
太叔京可不知道自己早就把萧南雪得罪狠了,现在他一举一动在萧南雪看来都是另有深意,是冲着他来的,那还能让你舒服让你笑吗?
“不知大将军要下官说什么?”
萧南雪平静道:“畅所欲言,言者无罪。”
去死吧你个傻子!
太叔京当然不能这么说,而是转过身团团拱手作揖,问道:“在下方才陷入自责之中,没有听清大伙儿谈话,敢问诸位方才可是在谈论如何应敌?”
萧南雪嘴角微微抽动,并不揭破,反正这无耻之徒提不出个妙计就把他一脚踢下关去,免得碍眼。
“没错,有人提议据关而守,大将军则认为守关非我军之长,而伏高百夫长的建议是关下列阵拒敌。”
太叔京来回踱步,道:“据关而守确实本为上策,但下官为全军铸造也有一段时日,发现我军几乎没有弓弩的确反而不利于防守,若是等敌军攻上关来再做肉搏确实略显被动。”
“而我等有大将军所率万余狼骑,本可在野外纵横驰骋,可越军势大,横冲直撞反要为其所乘,反倒是伏高所言最为实际。”
众人闻言都是一疑,萧南雪在身后凝眸看他,心有薄怒,伏高敢说话果然是你这个无耻之徒在背后挑唆捣乱!
“当然,并非就如他说的那么简单。”太叔京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图,左右看了看,又蹬蹬蹬跑到萧南雪面前,笑道:“大将军勿怪,借过挂图。”
萧南雪不动声色,微一迟疑便让到一旁,太叔京便把地图挂在谭佐身后,众人看来,骤然怒目,你谭佐好不拾趣,挡着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