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百人队没有任何异议地按时出发了,伏高如常走在队伍中间的位置,太叔京殿后,从拿走地图开始莫斡就不见了,伏高说莫斡和另外十个人属于斥候侦察,这时候应该是在队伍周围几里的位置散布。
太叔京走在队伍的末端,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燕人成群结队一起行动,因为半个月来这个百人队里的人都是你来了,我走了,零散出去归来,多半都是这样的规律。
大部分士兵并不像想象中的排成一列,其实也是以较为松散的阵型一字排开向前探索,据说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被敌军抓到盲区突袭。
太叔京嘴上不说,心里冷笑,这种是完完全全的狩猎阵型,对方可是军队,或许开战初期还会大意被打个冷不防,可敌人一旦适应过来,再以这种阵型前进视野是开阔了,可是被发现的概率也变大了,尤其这次还是去劫营,人家只要发现一个燕兵立马就能示警还偷袭什么?
便也不在这上面花什么脑筋,等着莫斡传信,到时候撤退就好。
话虽如此,太叔京也猜不出越军会用什么陷阱来埋伏,按照自己来说最常见就是挖坑,挖坑对付少数人好用,埋伏一支军队的话挖那么大坑实在效率太低,除非有把握一百多人全部坑进去。
所以越军应该是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策略没错,不必担心什么陷阱,正面作战的话燕兵存活下来的概率其实是很大的,未必能伤亡惨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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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呼延化带着前排二十几个人正卧在山丘上看着下面的越军辎重营,整整几十辆大车上装满了粮草和器械,偌大一个营地防守却很薄弱,一眼就能把全营尽收眼底。
这种嘴边肉不吃还不如回冰原上喂狼去呢,也就伏高这软骨头被吓破了胆。
呼延化和他身边的人看着如此情景心中的狂喜都已经写在了脸上,他们互相对视,彼此眼中都充满了自信和贪婪,仿佛下面那东西已经是自己囊中之物一般。
事实上战局就是这么有利,半月以来两军大小野战打了二十几阵,无一不是以越军惨败而收场,现在他们坚壁防守龟缩不出,外面连一个越兵都找不到,所以呼延化和其他人不明白,越军七百里都败了,现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那不就是待宰的羊么?
可此刻在稍后队列的伏高看着弟兄们都是志在必得跃跃欲试的表情,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大家这都是去送死的。
他甚至希望这次恩人猜错了才好,就算自己这次没有任何的奖励和战利品,只要大伙儿都活着回去那比什么都强。
太叔京此时也凑到了前面,因为呼延化的命令早已经传达全队,即刻准备动手一齐冲下去劫营,所以才来到先伏高身边,第一个要保护的就是伏高,这是太叔京最主要的目的,其他人次之。
“跟老子上!抢了这伙越军辎重,割下他们的脑袋拿回去邀功,人人有赏啊!”
呼延化这一吼,所有人纷纷呐喊,争先恐后跟着冲下山去,几个放哨巡夜的越兵还没看清来人是什么摸样,远远就被飞斧和标枪招呼上一命呜呼。
在战场上一百号人并不多,而且还不到,除去莫斡所在斥候侦察十个人以外现在这里也就七十多个人,他们一入营中立时分散,呼延化也不指挥而是带着二十名亲卫直接冲向营将所在的大帐,于是只剩下了五十多人,还各自分散劫掠。
“你们这也叫团体劫营?根本没有章法。”太叔京跟在伏高身后一边跑一边说道。
“燕人就是这样作战的!”伏高说着砍翻了一个从营帐里跑出来的越兵,又道:“看来他们是真的没有什么防备。”
太叔京知道伏高此刻心情,也不驳斥他,只是跟着伏高奔跑,眼睛不断扫视四周寻找着伏兵到底在那里,事实上防备越薄弱就越怪异,一个辎重营才这点人马,越军这仗也就别打了。
四散劫掠的燕兵各自为战,也不点火,只是见人就砍,见到喜欢的兵器和酒肉便扛,反观南越守军却始终没有组织什么有效的反抗,太叔京踢了一脚尸体,发现基本上不是老的就是伤的,心里愈发沉重。
这是诱敌之计,太明显了,可所有人都没发现这一点,只认为自己勇猛过人。
忽听数十丈外传来“铛铛铛铛!”几声金锣响
太叔京和伏高身子一顿,一眼望去,原来是剩下的越兵逃到哨楼,死命敲着金锣示警,这意味着伏兵很快就会发动攻击。
“这些混账!”伏高用燕语骂道:“只顾着抢!竟然人都没杀干净!”
伏高骂完,身子一动便朝哨楼奔去想要阻止残敌呼叫援军,太叔京比他还快,一闪身就拦在伏高面前:“你杀了那几个越兵也没用,已经中计了,快跟我离开这里!”
谁知他根本不听,恶狠狠地瞪着太叔京,似野兽一般吼道:“别拦我!你这个南人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情!”
太叔京听了这话直接一拳把他打翻在地,并冷目俯视道:“是啊,我是南人,我根本不知道,也不想明白你们这些飞蛾扑火的傻子是什么心情。”
伏高半撑着身子对太叔京吼道:“对!我知道你们这些南人从来就看不起我们这些蛮子,只会设下这种毒计来害我们,卑鄙!”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太叔京语气更冷:“兵不厌诈,难道你们在夜里伏击越军还要告诉他们一声?是你们的百夫长自己愚蠢无能害死你们,而我现在会在这里,就是因为想多救几个你们这些南人看不起的蛮子!今天我一定要带你走,如果你还要送死那我会打断你的手脚带你走!”
伏高跌在地上呆看半晌,只觉眼前之人身影变得高大无比,好似遮住了一切,一句句叱喝如惊雷一般在脑中炸响。
伏高愤怒的眼神逐渐柔和下来,恢复了理智,他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太叔京:“恩,恩人,对不住,我……”
太叔京冷色一收,歪着脑袋看他,问道:“冷静了?”
伏高刚才把中计的事情迁怒太叔京还把他和越军摆一起骂,现在心里愧疚得很,不好意思应答,只能用力点头。
“那好,我们快走,越军恐怕马上就会发动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