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门之内是一片青天花草之地,蝴蝶和鸟儿在树间徘徊,狡兔站在高草之中立身张望,口中嚼着刚咬下的嫩叶,蜜蜂播撒着花粉,在花草间来回不断,微风轻拂而过,吹得芒芒飒飒,青波碧浪间,有水鸟站在浮木之上凝神观看水底那些跃然而动的游鱼,伺机而动,远方山林中猿声不住,鹰鹤俱在高唳。
太叔京跨过小溪,眼前耸立着一座石门牌楼,四五人环抱不住的粗细,左右柱子上刻两行大字:“盛楼华景水月境,天地苍茫俱成空。”
太叔京又看那牌楼上高挂一横,曰:“一梦如是。”
雪燎原这时才着急忙慌从后面赶来,问道:“你在这里念它做什么?”
太叔京道:“这是门楼是楼不与题的指示,意思是说,一入此门,所有事物都成梦幻泡影,全是虚幻之物,包括我们。”
雪燎原瞪着这牌楼,怒道:“这家伙卑鄙无耻,明明是他诱使我们来此,却还写这些话,真不要脸!”
“是他有意诱,还是我有所求?”太叔京摇了摇头,准备过门入界,这门楼突然闪起一阵炫光笼在当中,照出楼不与的虚影。
楼不与喝茶摇扇,悠然笑道:“小猫悟性真差,在下这明明是劝人回头,又不曾拿刀强逼,怎说是卑鄙无耻呢?”
雪燎原长发顿时爆起,如要炸毛般低沉吼道:“你这该死的人类,威逼利诱,使人自甘为你所用,比拿刀强逼还要阴险百倍!”
楼不与不以为然,只摇扇笑道:“那是你小猫修行太低,见识太少,若有一日你踏入真门,那时便知在下可谓是最公正的了。”
太叔京现在一心只想赶紧镇压消解玄血乌钢然后离开冰原,全然没心思与他饶舌,只问道:“我正要进去,你拦在当中莫非反悔?”
楼不与合起竹扇,指着头顶门楼:“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入此门,皆为虚幻景中之物,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可没法救你,只能毁却这大好美景,你当真要入?”
太叔京心知这是虚影,便也懒得多话,径直穿了过去,雪燎原紧随其后,对着楼不与檀口一吹,吹出一道雪火,便见那雪火果然烧他不到,直接穿过了虚影。
“哼!”雪燎原冷哼一声,也入门去。
楼不与虚影一转,在太叔京的角度来看楼不与仍是正面对着自己,啧啧笑道:“幸好在下专使这皮毛便利之法,若是分魂而来,岂不被你这小猫烧了?”
他虚影一散,冥冥中传声而来:“太叔少侠,当心,我要撤咒撤门了!”
太叔京自门楼下刚一穿过,便见那团罩住玄血乌钢的黑壳寸寸龟裂,身后门楼跟着消失,玄血乌钢的黑红邪光登时开始外泄。
这种妖钢之所以唤作玄血乌钢,一大原因是其凝聚妖异邪脉的血煞之气,使得邪气呈黑红恶色,又因其邪气太过浓烈,邪气又凝成了邪光,照射千百里之地,无论鸟兽人虫皆受不得此光照射,便是不死也会异化成妖,变成活尸恶鬼,山金寨的幽界就是因为越人无意中掘出一块玄血乌钢而难以收拾,实不知死了多少人!
而眼前这一块玄血乌钢则有桌台大小,太叔京更是不敢大意,立时便将灼息运转全身,附在自己锻造的异铁灰衣和手套与晶目之上,如今他一身灵兵武装,都以千钰诀魂淬之法炼过,只须以灼息催动就能很大程度上阻隔邪光。
太叔京眼见这黑壳霎时就要完全爆裂,立刻将腰间早已在祖脉热湖装满的水晶葫芦打开喝下灵水,连忙递给雪燎原,道:“妳如今虽为灵兽蜕身,但这邪光非同小可,妳多喝一些。”
雪燎原也不客气,拿过葫芦咕噜咕噜喝了几口便抛还太叔京,周身焰光骤起,双目虎视玄血乌钢,亮如明星。
楼不与将绝光咒解除,黑壳不过片刻便被邪光射爆,随着“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玄血乌钢那黑红色瞬间照得天地惨然失色,视线所及之处,青天变为黑云淌血,漫天流火四溅,青草大地顿成火狱赤土,许多野兽在被邪光照得光秃秃的红石上痛苦挣扎,不住哀鸣,飞鸟逃往云端,迎面一朵黑云拂过,顷刻间血肉化尽,鸟骨还在空中飞翔。
太叔京所在极近,被邪光照得气息一窒,身上的灵兵刺啦作响,如同热锅滚油,这是他一身灵兵在消解邪气的迹象,雪燎原原本清澈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焰光低矮,口中不断低吼,咆哮道:“这东西邪力如此之强,比山金洞……强太多了,嗷——!”
她此刻心中兽性萌动,话语间忍不住纵声长啸,楼不与喝着茶,见了此景也顿时一呛,干咳几声,顺着自己胸口上下摸了摸:“嘶~~这妖钢如此厉害,方一见光便将我景门内部弄成这幅摸样,幸好我没有妄动。”
他脸色讶色很快消退,慢条斯理地又给自己添了几杯,又觉此情此景喝茶太淡,便扬手一挥,换了一套酒器,楼不与探身低头,闻了闻浓郁的酒香,哈哈大笑:“这才够味啊,不要让我失望啊太叔少侠。”
太叔京立刻将灼息灌入震灼剑中,放出紫色剑光与之相抗,雪燎原压力顿时减轻不少,只晃了晃脑袋,摇身一变,化作肩高十丈,如丘陵般大小的白毛巨虎,跟着仰天一啸,全身雪火之纹交替跃动起来,登时身缠雪火,焰光大盛,立时便和震灼剑的紫光一同将邪光压了回去。
“喔,竟能想到以剑焰之灵光抵抗邪光,妙!”楼不与拍手叫绝,当即喝了一杯。
只是太叔京这一侧邪光被压,玄血乌钢的邪光便向反方向倒去,另一侧的邪光反而强了数倍,便听对面山林河流之间纷纷响起诡异嘶鸣咆哮,此起彼伏,而且数目甚多!
“这是怎么回事?此景门之中的景物鸟兽难道不是虚幻?”原本玄血乌钢的邪光大多数生物都承受不住,照之即死,此时邪光被太叔京和雪燎原合力一面压倒,反而照向另外一面,这就使得原本要死的生物在短时间内受到极强照射,异化的速度超过了死亡,虽然死得更多,但异化的概率却是大大提升,而这些都是对于真实存在的生物而言,可此地只是虚幻空间而已,无论天地鸟兽都应该只是幻影假物而已,太叔京根本无法理解它们怎么会被邪光异化!
楼不与见此变故,又是拍手叫好,顿时兴致大发,像是看见了什么珍奇之物一般:“哈……哈哈哈!!玄血乌钢的邪光竟能炼假为真,对我的景门内部造成如此影响,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
便见山河天地一片赤色,数十只刚刚凝形的妖异怪兽纷纷跃身而起,径直向玄血乌钢冲来,其中一头三眼赤目,口中有头的怪鸟来得最快,太叔京以灼息晶目视之,发现这怪鸟怕是一体双生,肚中还有一头妖鸟正不断汲取母体的妖力血肉,一颗鸟头更是直接从它喙嘴中探出张望,好不骇人!
太叔京惊道:“这些畜生得了邪力异化,是本能地向玄血乌钢奔来!”
雪燎原震地一吼,口中巨声回荡,说道:“你安心镇压邪光,这些小怪物我来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