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悲哀得落泪了。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不过,让她有点惊讶的是,竟然发现眼前灰蒙蒙的轮廓清晰起来。原来这是一条蜿蜒的河流。河流的对面,隐约看得见是一个公园,有亭台,有花坛,有树影。
许是在黑暗里呆久了,就能看清黑暗。
真的,这是真的,阿九感觉看得越来越清晰。她甚至看到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上挂住了一件漂流物,她仔细看了看,又是一件衣服,而且还是女人的裙子?这里流行扔裙子?
阿九看到相距不远的对面有一对对纠缠的情人,身影此起彼伏的,阿九感觉面颊发烫,赶紧背过身去,略一思索,赶紧沿着逆流方向往回走。她不能打扰风流鬼,害怕成为鬼的风流大餐。
走着走着,她看得越来越清晰。前面有一对鬼在翻滚风流,心想自己今天够背的,老看到风流鬼情侣,那个男人看上去很老,额头隐约有个凸起的刀疤。她继而新大陆一般的发现:那个躺在岸边厚厚的玫瑰花瓣上赤身裸体像蛇一样纠缠着男人的女人,竟然有几分似曾相识。阿九心中好奇,藏到一个小沙堆后面,探出脑袋仔细打量。他们停止了翻滚,女人抚摸着趴在她身体上的男人的背脊,微张着嘴,一幅如醉的表情,麦高,这女人我认识!阿九差点叫出声来!
阿九胸口一起一伏地,紧张地手心冒汗了,苦苦回忆,哪里见过这个女人呢?她性感均匀的身材,波浪的长卷发,精致妩媚的五官,只是那种风骚的表情却让阿九陌生极了。她是谁?阿九绞尽脑汁,在记忆的胶卷上寻找,终于剪辑到了对应的东西。阿九。
阿九!是的。这个女人像极了自己。身材,五官。
阿九忽然想吐。感觉这样龌龊的场景令人恶心到了极点。更是纳闷,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人,为什么和一个丑到极致的老鬼鬼混?
她战战兢兢地绕着沙丘逃得很远很远。惊讶自己没有被这对风流鬼听见,许是他们太沉醉,许是他们懒得管别人,她忘记了冥间其实和月球上有个相似点,人走起来微微飘浮,那真叫踏沙无痕。想想,轻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还真不算是什么踏雪无痕。
阿九抬头望天,黑得一丝不苟,没有一颗星星,一颗做客的流星也没有。
这里既然不是老鼠无底洞,也没见到獠牙马面的小鬼,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噢,对面河流的花坛开着茂盛的玫瑰花。这原来是条风流河。
阿九心里冒出风流河三个字来的时候,狠狠地呸了一口,将手中的一朵玫瑰狠狠地摔在沙地上使劲得踩。脏,太脏!
继续逆流而上。当阿九走了大约小半天的时候,河流的尽头就到了。她感觉看得越来越清晰了。那是一个摸不着看得到的透明缺口,河水简直像从空中挤出来一样,缓缓流下。源头水竟然特别浅,也特别清亮,阿九忍不住干渴,捧起来猛喝几口,感觉像是矿泉水一般淡淡的清甜,还被呛得咳了好一会。水里没有鱼,更没有水草,只有细小的鹅卵石。阿九又脱掉靴子提在手上涉过去,走到对面。对面的花园真是特别大,时不时遇到提着花篮买花的大婶大娘,她们也不朝阿九兜售,只是很卑微地站立在她身旁一会,然后走掉。
偶尔还能遇到一两对手挽手衣衫光鲜的情侣,多半是腰肚便便聪明凸顶的中老年男人,身旁却是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一看就是明白那是野夫野妻。阿九藏在树之间默默地想,看这打扮,冥间也流行傍权附势的?也流行偷欢?鬼还真有七情六欲的?
阿九沿着一条黑白交错镶嵌的鹅卵石路,一边观赏花园的景致一边走,看看腕表,发现时钟日期在胡乱跳跃,根本看不清字幕。这是一个什么奇怪的磁场?
阿九看到一颗参天古柳。古柳远远看来光秃秃的毫无生机,然而树根千沟万壑,如一条条巨蟒把头深深地扎进泥土之中,蕴藏着巨大的生机与诡秘。树身有一个两米高的空洞,足足可以穿过三五个并肩而行的人。这样大的古树,是阿九从未有看见过的。
鬼树!
阿九却被一种强烈的磁场卷动,身子不由自主地飘入古树洞,阿九来不及嗷嗷大叫,却看到另一个世界。眼前一黑,自己如被一个钟给罩住了一般的漆黑。
屏住呼吸,阿九不敢出声,被一种神秘的气场所震慑。耳旁开始虎虎生风,阿九觉得自己在飞。隐隐,空气弥漫着柳树和远去的玫瑰味道的融合。
忽然,繁星点点。
她看见了久违的星星。
难道我回到了人世间?或者,回到了初进的冥界?
她极目四望,终于沮丧地坐在一个石凳子上。
当阿九再看腕表的时候,惊讶地不能再惊讶了。
2月28日,24:00。
时间过得真快!
来到冥间转眼十几天了!
她将腕表脱了下来,使劲地摇了摇,拍了拍,感觉时间走得很正常,这块表是阿九闺友咪咪从瑞士旅游回来时买给她的,潜水50米以下可以正常工作,因为款式很别致,又是自己喜欢的青灰色和粉红色搭配,所以几乎没有离过身。
阿九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心想,如何找到奶奶?继续朝前走了几百米,忽然,前面悄悄移来一座城市。
阿九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怯怯地环视着这个世界。好繁华的城市!楼房高得望不见顶,那些现代化先进的建筑,让阿九觉得比人间任何大城市都显得更华丽更奢侈。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璀璨通明,让人分不出那是灯火,以为那是天宇寒星的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