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慕海已经离开了地下室,殷俊祺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木木地站在原地,一脸痛苦地看着谢莉娅。
“去拿钥匙,俊祺,不,俊祺!”殷俊祺什么话都没说,毅然决然地转头离开了地下室。
第二天早晨,专员就带着赵旭铭还原现场,林雨作为赵旭铭的辩护律师,也跟着在一旁观摩,在等待王海川的这段时间里,林雨先让赵旭铭领着她来到之前与殷慕海发生冲撞的马路边,她需要提前知道过程,分析利弊。
赵旭铭回忆道:“当时我在往叶澜家走,我看到一辆车向反方向开去,但是我没注意到是殷慕海,我听到他朝我喊,他靠近我,把我推到墙上,他问我在这干什么,他把我握着刀的手从口袋里拽出来。”
“停停停,你不能这么说。”林雨一口否定了他的描述。
“为什么?事实就是这样。”
“你没必要说不利于自己的事,我们不能被抓到把柄。”林雨看着王海川的车已经驶过来,她加快了语速。
“所以呢?”
“要有一个合理的疑点,我们需要你的供词去解释这个疑点,在被殷慕海抓住的时候你没拿刀,你只是把刀放在兜里。”
赵旭铭点点头,林雨接着说:“没人知道雅歆跟你提过叶澜的名字,对吧?”
“没,没有。”
“如果没有人听到的话,他们就不会认为你有作案动机,所以你不是去找叶澜的,而是俊祺,你是要去找俊祺,懂了吗?”
赵旭铭神色慌张,但林雨说的确实有道理,他只能按照她说的去做。
“你从哪儿弄到的刀?”
“我一直有这把刀,它是我爸爸的。”
“你之前有出于某种原因把刀带出来过吗?”
“没有。”赵旭铭紧张地看着王海川已经下了车,正看着他们这边,他有些做贼心虚地转过头。
“听着,你拿它是用来采花的,好放在你妹妹的墓碑上。”
赵旭铭愣住了,林雨还能想到这个理由。
“记住了吗?”
林雨看着赵旭铭慌张地不在状态,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道:“你都听懂了吗?明白吗?”
“是,听懂了,是的。”赵旭铭坚定地点点头。
林雨这才放心地看向王海川,“我们好了。”
现场还原开始,说道殷慕海把他推到在墙上时,王海川忽然上手,抓住他的衣领子也用力地一把将他推到墙上,“是这样吗?”
“您干嘛呢?”林雨震惊了,上前阻止道。
赵旭铭咬咬牙,“用力。”
王海川立马又加重了力道,将他往墙上按了按。
赵旭铭有了之前被殷慕海胁迫的感觉,吃力地说:“他抓住了我放在兜里的手,然后扔掉了刀,我带着它是为了采花。”
待他说完,王海川松开了手,对于意想不到的话,他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说了一个字,“花。”
“是的,我妹妹喜欢花,我想采一束然后放在墓碑旁。”赵旭铭时不时低下头,眼神飘忽不定,正与他与身俱来的痞样不谋而合。
“你采了吗?”王海川那双锐利的眼神始终盯着他。
“没有,昨天早上我过得很不好。”赵旭铭的话一下子显得差强人意。
“殷慕海走后你做了什么?”
“我顺着来的方向回去了。”赵旭铭指了指马路一侧,然后走上前去,“沿着那条街,我在那儿拐弯然后就上了公交。”
“车票你还有吗?”
“它应该在我那个被你们搜走的钱包里。”
“没有,钱包里没有。”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我把它扔了,我不记得了,不知道。”赵旭铭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你坐的哪路车?”
“二路,它会停在我家附近,那边有个站牌。”
“你多久到家的?”
“不清楚,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吧。”赵旭铭说的话都是个大概,丝毫不严谨。
他们又转到了下一个场景,来到赵旭铭家中,王海川环视一圈,是间单身公寓,“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洗了个澡。”赵旭铭倒是很配合的一一回答。
“呵,你还有心情洗澡。”王海川冷笑道。
赵旭铭心里不爽,但还是解释道:“我只是想把自己沉到水里冷静一下,想要忘记最近发生的一切。”
“然后呢?”王海川始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然后我就去了学校。”
“你忘了说,你还顺便换了件衣服,当你被捕的时候穿的衣服并不是殷慕海在他家附近发现你的时候你穿的那件,它在哪儿?”
赵旭铭无奈,带着王海川走向卫生间,“这里。”是个衣服篓子。
王海川用手中的笔将衣服从篓子里挑了出来,是一件黑色的外套。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王海川放下衣服,在卫生间环顾一周。
案件还原已经差不多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这时,林雨说道:“我的当事人并没有任何作案动机去杀害叶澜,如果您不放了他,我们将在法官面前提起诉讼。”
王海川就当没听见一样,依旧四处巡查,然后对专员吩咐道:“把这个篓子里所有的衣服和门口的那些外套都带走,把这里剩下的地方仔细搜查一下。”
然后他转身看着赵旭铭,“你后来直接去了学校吗?”
“是的。”赵旭铭依旧毕恭毕敬地回答。
“好的。”说完王海川就离开了,带上赵旭铭,结束了这次现场还原。
剩下的就是在学校的那段了,当时在教室里,赵旭铭坐在肖晓的旁边,于是王海川找来了肖晓问话。
肖晓来到他办公室时,并没有人,她在里面等了一会。
“你好,请坐吧。”王海川回到办公室看着肖晓,好奇得左顾右盼,他换上难得的笑容,一副友好的样子。
“你好。”肖晓有些拘谨,她放下包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王海川随意地靠在桌子旁说道:“我知道赵旭铭冲你发脾气了,他坐在你旁边你不惊讶吗?”
肖晓摇摇头,一脸忧伤,“雅歆刚下葬,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
王海川挑了挑眉,双手抱胸,“但是你很吃惊。”
肖晓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是有一点。”她又想了想说:“旭铭是个好人,当你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都在你身边,他从不会拒绝帮助别人。”
“他找你帮过忙或者和你说过什么吗?”
“他只和我说过他不想一个人待着,雅歆的死对旭铭打击很大,我很了解他,他不可能做那么出格的事情。”肖晓一脸肯定,在专员面前到是一直在帮赵旭铭说好话。
王海川笑笑,“是你把事情告诉了殷俊祺和殷慕海,对吧?”
“没错。”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在哪里的?”
“他给我发了条短信,他说和俊哲今晚想在我家过夜,所以我下课后就去公园接他了。”
王海川恍然地点点头,“我能看看短信吗?”
“可以。”说着肖晓打开背包取出手机,点开那条短信递给王海川。
王海川看着手中的短信对她问道:“他是在他妈妈被刺不久后发的。平时殷俊祺也经常会带着他弟弟到你家住吗?”
肖晓也觉得事情不对劲,迟疑地说:“不会。”
王海川磨搓着下巴,略有所思。
医院
一夜未眠,殷俊祺整个人都处在濒临奔溃边缘,殷慕海正在不远处与医生交谈,瞪着他的背影,殷俊祺脸上极端沉思的神情和极为苍白的脸色毫不掩饰。
殷俊哲则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等待着,忽然对殷俊祺说:“你会祈祷吗?我想学。”
“不相信上帝的存在,俊哲。”殷俊祺始终盯着殷慕海怒目而视,要是在正常情况下,殷俊哲肯定会发现他的反常,但是这种时候,他也就觉得殷俊祺在为叶澜担忧。
“万一有用呢,我想多做一些能够帮上妈妈的事。”
殷俊祺这才收回目光,转头看着殷俊哲楚楚可怜的样子,软下心来,“就一小段。”
“我们……”
“我们……”
殷俊祺说一句,殷俊哲跟着念一句。
“在天上的父……”
“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不远处,在医生与殷慕海交谈中,他将一枚戒指交给到他手里,“专员把衣服拿走了,这个没什么用就留下来了,目前我只能告诉你她仍在昏迷。”
殷慕海拿着戒指在手中细细端详,这是他们的结婚对戒,“她这个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暂时还不好说,殷先生,我也很想告诉你一些好消息。”医生脸色凝重。
殷慕海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我想听实话,您认为她还可能醒过来吗?”
“可能性不大。”医生摇摇头。
殷慕海心情沉重,转头看向身后坐在不远处的两孩子,这话对两孩子来说不知能否承受。
他又对医生问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人各有命,我们再等几天看看,希望还是有的。”医生还是给予了鼓励。
“像她这样的情况,医院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措施?”
“一旦情况稳定,我们就会把病人转移到监护病房,然后家人就可以来陪着她了,接下来的两周时间,患者家属可以先自行商量一下,然后我们才会和他们共同研究,给出合理建议,通常情况下,家属大约要花一个月的时间决定,院方尊重这一过程,一旦他们准备好了,患者就会被人为停止治疗。”
“谢谢您,医生。”殷慕海听得认真,神色阴郁。
医生说完现行离开了,这时殷慕海的手机忽然想起,“喂,陈敏,有什么发现吗?”
“你再去催催那个女人,我们必须要除掉监狱里的那个混蛋。”说完,殷慕海收起手机,走向不远处两孩子。
调整好情绪和表情,坐在两孩子面前,他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殷慕海,“妈妈很快就会被转移到一间监护病房,到时候我们就能陪着她了。”
殷俊哲瞬间露出了笑脸,“这是很好的消息。”
殷俊祺也笑着安慰她,“还会有更多好消息的,俊哲,有很多家庭会记日记,当病人醒来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回顾过去。”
殷慕海忽然从手中拿出拍立得递给殷俊祺。
他高兴坏了,“这个就让我来做吧!”
“当然可以,楼下大门旁边有一个文具店,你去看看有没有水彩笔和纸之类的,等转到监护病房后,我帮你一起完成它。”殷慕海从口袋中拿出几百块递给殷俊哲。
殷俊哲接过钱,拿着相机高兴地朝着门口走去。
殷俊祺一直愁着眉,他知道殷慕海这是支开殷俊哲,有话对他说,但是他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看到殷慕海一种复杂、压抑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无法消散。
殷慕海是多么敏锐的人,一看殷俊祺就觉得精神状态不对。
殷俊祺先开了口:“刚刚医生和你说妈妈要多久才能醒来?”
“医生认为,她不会再醒来了。”
殷俊祺瞬间五官扭曲,一副想哭哭不出的样子。
殷慕海拍着他的肩膀,将他的头揽过来,摸着他的脸想要给予安慰,但是殷俊祺现在看见他都觉得恶心,立马甩开了他的手,扭过头去。
两父子的气氛就这样僵着,现在只有叶澜醒过来才能解决问题,但是叶澜一旦没醒,殷俊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无法想象,无法原谅殷慕海。
陈敏为殷慕海也算是尽心尽力,经过调查找到了新的入口点。
“早上好。”陈敏来到医院附近的公园,一眼就认出了寻找的目标。
“你好。”女人大约三十出头,梳着发髻,深深的黑眼圈,穿着黑色风衣,正开着一杯豆浆,忽然听到有人打招呼,抬起头时,看着陈敏有点发蒙。
“你是张玉?”陈敏走进,笑着问道。
“是的,我们认识吗?”女人皱着眉头,继续吃着早餐。
“医院的人说我能够在这里找到你。”陈敏笑着在张玉身边的长凳坐了下来。
张玉有些紧张,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出什么事了吗?”
陈敏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我负责叶澜遇刺案的诉讼,你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张玉放下豆浆点着头,不知道眼前这个没礼貌的陌生人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