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们到了。”阿岚边揭开帘子边对我说。
于是芳茗便先下了骡轿,将她的手伸出来,又扶我下了去。我抬头望去,门上挂着写了‘盛安门’三个大字的牌匾。哦,原是这宫城的南东侧门。
不得不说,这皇城还真是大的出奇。先是在都城里走一个时辰车程,便能见到一层厚厚的外城墙,全拿青砖砌成,用素瓦;接着走一个时辰的车程,才到了这皇城的内城,城墙也用青砖,但比那外城城墙的砖色要深些许,但也还用素瓦;最后再走一个时辰的车程,方是宫城,城墙便一改前两层的肃穆,而用红砖黛瓦。这外城与内城之间,便安置那千千百百种御用作坊,如什么‘御衣坊’、‘御香坊’、‘御酒坊’之类;内城与宫城之间,便是那些处理紧急政务的大臣官员的临时住处;而宫城之内,便是天子住地。
而当下,我便站在这宫城的南东侧门下。城门早已被侍卫打开了,只等着迎我们进去换了肩扛轿再走。我望着那无尽的红墙,心中却只觉得有些阴森,想来是这三四岁时听底下的丫头们议论‘宫里有鬼’之类的多了的缘故。我想着这些事,一瞬间倒忘了看脚底,踩了个空,还好姑母在一旁拉着我,只是虚惊一场。
“欢儿,这后面的路滑,你可要当心些。”姑母望着我。
“嗯......欢儿明白了。”我连忙应了一句。还好有姑母,方才着实是吓了我一跳。
我本以为姑母会再低头对我笑笑,但她没有,她的神色好像很平淡,但又好像有些凝重。她的目光一直望向远方,远到我看不清楚。或许她是在犹豫把我带入宫来是否妥当,又或许是思索一些别的事。
坐上了那四人抬的扛肩轿,我们一行人便往那坤元宫去,姑母坐一轿在前头走着,我和芳茗坐一轿在后面跟着。
“小姐,这路还真是长,咱们都绕了不知多少道了,竟还是没到。这弯弯绕绕的,我倒是在想,这若是咱们要出去,还不得花个一两天找路呢。”芳茗一歇下来,便不住地将她小脑袋里的新鲜事儿都一股脑儿地跟我说。
“那是自然了,若是一个没来过这儿的人,之前迷的那些个路怕是还真算不得迷过路呢。”我便接着她的话茬儿和她说。
芳茗又开始小声嘀咕:“小姐你说,这皇宫里一共有几位娘娘呀?我知道的是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从来都没见过有哪一位太妃娘娘,而当今圣上的妃子自然也有,就是没听说有哪位做了娘娘的,真是好生奇怪。”
确实。先帝在时,能唤得上一声‘娘娘’的妃嫔也是不少,如今怎么都再也没听说过?就算是病死了,怎么连丧事都不曾耳闻?
再者如今,皇上不知怎的竟都不曾有过任何一个地位高些的嫔妃,究竟是为什么?哦,或许是因为皇后娘娘深得圣心罢。
“嘘......以后这事儿你我两个说说可以,千万莫要让外人听了去,以免横生是非。”我突然感到这宫里的迷雾太大,便和芳茗说了这么一句。
“小姐,你拿我当什么毛丫头啦?我这不看在只有咱们俩才说的嘛。我晓得了,以后有事儿绝不出去乱说。”芳茗咧嘴笑了起来。
还说呢......你不是毛丫头谁是啊?平日里在家里爬树快的跟猴儿一样,摘到了果子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还翻墙跑出去买糖糕、芝麻饼、糖葫芦、烧鸭......只要吃到,这世上就没什么难过事儿了,根本不管什么‘高总管又要骂了!’之类。
诶,这些事儿我好像也干过,而且更甚......
嗯,咳咳。
“嗯,你不是毛丫头,不用说,嗯。”我急忙补了这么一句。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骂你不就是在骂我嘛......何况若是芳茗能称得上是毛丫头,我还不得成金角大王了。
“落轿——!”这回刘公公终于把他的衣服给换回来了,上次在西市那一身颜色实在是不好看。
于是我便和芳茗下了轿,往坤元宫里走去。一进大门,沿阶便是一盆盆的白菊和雪青,很是好看。
姑母吩咐阿岚将我们在东侧殿安置妥当后,便整理着装带着叶秀去见皇上了。
听阿岚说,皇后娘娘有两位公子,一位如今已经成人,前些年搬到府里住了。还有一位比我大上两岁,如今和他的几位兄弟到东山围场狩猎去了,所以才未能见我,待秋狝结束便能见到。
“不过,”阿岚又说,“我们这位小公子性子有些怕生,不怎么和外人说话。但姑娘你这么聪明伶俐,他自然是喜欢你的,想来就要比旁人容易亲近得多了。”
“阿岚姐姐,那这秋狝什么时候能结束呀?”芳茗便接着她的话往下问。
“快了,五日之后,公子必然就回来了。”
也不知我的这位远房表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但听阿岚的话,好像是一个生性有些懦弱的家伙,也不知和我们这等‘毛丫头’处不处得来。不过也有些好处,毕竟如今我倒觉着‘毛丫头’这词是个褒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