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到底去哪儿了?你说要是晚了一天两天也就罢了,都过了三日了,连阿爹的影子都没有!母亲急得连饭都顾不得吃,才几日便瘦的连骨头都能见着了!要不是靠汤药吊着,都不知道......”我急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阿娘的病愈发重了。她本还是可以下塌的,如今是一点儿也不可能了。而父亲许久未上朝的事传到宫里,引起了不小的关注,甚至素日于父亲交好的司马丞相还让自家的嫡长子亲自来府上探望母亲和我。再者姑母竟也从宫中派遣了太医院的李太医来我家为母亲诊脉,特地开了两张药方,一张嘱咐我拿去医馆抓药,每日煎一幅,分早中晚分别饮下;一张留给母亲,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我便谨遵医嘱,按时将药送至母亲住处。可母亲不知怎的喝了药,病情却无甚好转,或许‘是药三分毒’,反而觉得母亲的身子越来越弱了。一月之后,母亲派沛安将我叫至她的住处,让我坐在她的榻前。她好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躺在床上,连眼睛都未能睁开。我凑到母亲身边,忽然发现,她的面色苍白,眼窝凹陷之处竟有些许青色。我吓坏了,母亲怎的变成了这个样子?病痛对人的折磨,我那时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
我低声唤她:“阿娘,忆欢来了。”
母亲微微动了动嘴唇:“欢儿,帮我把那位大夫给我的药方帮我拿来,在我首饰盒第二层的暗格里。”
于是我赶紧找到母亲的首饰盒,从第二层的一个夹缝里把那张纸给拽了出来,幸而没有撕破。
那张药方很是奇怪,打开后上面只有四个大字:
‘沸水煮之’。
沸水煮之?药都煮了那么多次了都不管用,用沸水再煮一遍就有用了吗?真不明白这位太医在想些什么,这药没有甚么用是我这个七岁孩童都懂的事情!
母亲问我:“上面写了什么?”
我答:“很是奇怪,什么药都没有,就只有四个字:‘沸水煮之’。太医是不是给错了?”
母亲默然。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你亲自去把这张方子拿给沛安,她自然明白。”
于是我便去找了沛安。当时她正在那里缝一个绣有‘富贵花开’的手绢,那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一看到她,立刻就把这张纸给她拿了去。
她看了纸,道:“小姐,你先回夫人那儿。你且告诉夫人,我说:‘这方子我先留着,研究一下,便给夫人送去。’不必说别的,小姐切记。”
研究一番?一张只写了‘沸水煮之’几个字的纸,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罢了罢了,母亲让我来自有她的道理。
于是我回沛安说:“好,我这就去告诉阿娘。”
说罢,我就急忙赶了回去,把沛安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松了一口气,似乎如释重负。
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沛安便来了。
母亲对我说:”你去找芳茗,亲自和她把我书房里放在桌下的箱子拿来。“我答了一声,便出去了。
关门时,听见沛安说了一句:“夫人,信里说‘安’。您大可放心了。”
信?什么信?
我也顾不得多想,便找芳茗去搬箱子。
“你说......阿娘箱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死沉死沉的,诶,累死我了……”
“夫人......自有,自有她的用意......小姐就别操这个心了。”
不行。我还是得瞧瞧,不然不叫仆人们去搬,我们两个小孩子搬这么老天图什么呀?
“没事儿,就看一眼。”虽是这么说,我还是有点怕突然里面有什么东西很宝贝,是阿娘不能让我看的,所以说这句话的音调显得很心虚。
罢了罢了,管那么多作甚?满足一下好奇心嘛。
于是我把那个箱子的盖子挪开,芳茗在我对面,先看见了箱子里的东西,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怎么了?”我便挪盖子边问她。
“小姐,我怀疑夫人是在耍我们......”她的脸僵在那里了,有些滑稽。
“哈哈,什么东西呀,让你表情这么搞笑。”我笑她。
最后,终于挪开了盖子的我望向那里面的东西。
我的脸也僵住了,我想自己那时的表亲应该是比芳茗更滑稽。诶,嘲笑别人的报应总是来的这么快......
......
那是......一箱子......石头。
一箱石头?
我再仔细看了看。
确实是一箱石头。
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一箱子石头。
......
??????????
我们费这么老大劲搬来了一箱石头?我阿娘到底在想什么?
“说句大不敬的话,夫人是不是......病糊涂了?”芳茗疑惑地看着我。
要是以往她敢说这种话,我一定会吓唬她要撕了她的嘴。但是如今,她说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诶呀呀呀,我在想什么!
搬都搬了,还是好人做到底吧,说不定真有什么大用处呢。
于是我和芳茗就只好开始漫无目的地搬剩下四分之一的路。那时我突然后悔于自己的莽撞行事,导致最后一点搬箱子的动力都无所剩了。
如今想来方才明白,母亲让我去搬石头原来是有用意的。
不过这个用意,虽说是好的,但却让我错过了解释我十三岁前最大困惑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