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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夜色退却,空气清冽芬芳,酣睡了一夜的长安城被期门将士的铁蹄声唤醒。

帝都城关威严耸立,守城将士肃然分列两侧。城门缓缓开启,阳光刺破门缝,如万箭齐发。晨曦绚烂,肆意铺展在深远的长街上。

有行人因误了时辰,在城外蹲了一夜,此时亟不可待,列队接受盘查,只望早些入城,抱上老婆孩子,躺上热炕头。

一辆马车就在此时自城外官道上驶来,速度不急不缓。

驾车的马夫打着哈欠,揉着渴睡的眼睛,显是疲倦至极。

车厢前垂着软纁布幔,幔后飘来清脆却傲然的声音:“可是到了么?”

车夫强撑着精神大声答是,车内之人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推开木窗下缘寸许,向城门处瞟了一眼,悠然叹道:“唉,总算回来了。”声音虽强自克制,却难掩欢喜无限。

车辇眼见接近城门,里面突然传出纷杂的马蹄声和一众少年的朗声大叫:“受命出城,速速让路!”

挤在关卡处的布衣百姓被唬得立时散开,只怕马匹不长眼,一蹄子踹在自己脑门上。虽说出远门归来,给家人带些纪念品是应该的,但拿脑浆子做纪念品是会被老婆拎着洗衣槌满院追着揍的。

马夫有眼色,立时勒紧缰绳,喝住马儿。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官道一侧,留了偌大一片空地,供马队通行。

须臾间,城内数骑战马飞驰而来。为首之人赤衣绯裳,骑一匹黑色骏马,好似浓浓夜色中燃起的烈火腾腾,经过马车,看也不看一眼,疾驰而过。

众戎甲少年口中欢呼,紧随其后,铁蹄下溅起一路飞尘。

车上女子冷哼一声:“什么人敢如此放肆,竟将长安城当做他家的跑马场!”

马夫艳羡摇头叹息:“看那服饰,必是期门军。都说要嫁便嫁期门郎,啧啧啧,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别说是那些女子了,便是小的见了,也是……哎,可惜,小的没那好命呦!”

车上女子轻蔑一笑,方要开口驳斥,关卡处骚动又起!

众百姓突然哭爹喊娘,四处奔逃。

车夫纳闷远眺,却见一匹脱缰野马甩着长鬃,乱跳乱嘶,躲开守城兵士,一路朝官道奔来!

这个车夫嘴上没毛,办事就是不牢。一见此情此景,傻小子登时慌神,手忙脚乱牵扯马缰,想将车转个方向,躲避瘟神。可他千想万想没想到,自家的马儿是个怂货,一见到这副阵仗,立刻吓得乱叫乱跳。没等傻小子抓紧马缰,怂马早把他给丢进了路边的树林,甩开蹄子便随疯马狂跑。

车上的女子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正闭上双目筹划进城后的事情,只觉车厢突然前后乱窜,不等她抓牢车内扶手,车头猛地转向,随即便向前疾冲!

车轮被地上的碎石颠得急弹急落,骨碌作响,她在车厢内被甩得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惨白着一张脸,惊惧得嘴唇哆嗦,连骂人的话都忘了个精光。好不容易憋住尿,趴在车板上,找到机会掀开软幔看个究竟——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只吓得魂飞魄散!

马上哪还有车夫的身影?只剩两匹疯马一前一后跑得欢快洒脱。

女子吓得一手扶住木框,一手扯住帘幔,惨叫连绵不绝,声音之高亢,震飞林间惊鸟无数。

可怜一只鸟儿刚下完蛋,被天外杀音震得心疾发作,振翅躲避。鸟窝被爪子勾得歪向一侧,新蛋没掌握好平衡——

“嗖!”

“啪!”

英年早逝。

一众期门郎在城外跑得正高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马嘶阵阵,更有锋利如刀的嚎啕,不由互相递个狐疑眼色,勒马回头。

刘迁跑在最前面,本不想管闲事,瘦子李尚却提醒他别忘了自己好歹也是骑术教习,他这才神色郁郁地调转马头奔了回来。

穿过众人,视线再无阻挡,这才发现原来是马惊惹祸,连累无辜百姓。

那战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撂着蹶子四处乱跳,驾车的马儿跑得精神抖擞,不肯停歇。淮南太子好胜心起,双腿一夹胯~下骏马,追上车辇,想捞过缰绳止住马儿,却不料那怂马十分振奋,摇头摆尾地不让陌生人接近,后面的车厢连带着被甩得东倒西歪,车内女子已经扯断了布幔,叫哑了嗓子,活生生哭成个泪人。

那女子本就生得极美,此时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太子怜香惜玉的心一起,越发不能住手,便与车辇同速奔驰。还在思忖良策,身后胖子苏非突然大叫:“太子小心,前方便是山谷,不可再往前骑了!”

刘迁心惊一望,果见前方百步处,树林矮了下去,一排排顺坡走低。心急之下,顾不得那许多,忙伸出胳臂呼喊:“快拉住我的手!”

那女子泪眼婆娑地摇摇头,两手扒着木框死也不松。

距山谷只有八十步——

太子情急大喝:“想要命便松手,拉住我!”

女子浑身哆嗦,闭紧眼睛呜咽如小犬。

距山谷还剩五十步——

刘迁怒气生,真想拍马离开。事已至此,怕有何用?

可见她那副可怜样子,又实实不忍心这样丢她自生自灭,咬咬牙,左腿自马头上方潇洒绕过,手一撑,整个人若彩鸢一般翩然落在凌乱的车辇之上!

距山谷不过二十步——

刘迁弯下腰,左手扶住车厢定住身躯,右手一把将女子拽进怀里!

距山谷仅余十步——

刘迁搂紧女子,向车外林中一跃而下!

两匹狂马恰在此时一前一后跃进山谷,四足腾在半空,发出长长悲鸣……

车厢随马的尸骸滚至谷底,一路被密林尖石撞成了千万片木碎,刺耳的噼啪声、滚落声接连不断,一想到若是再慢半步,那便是自己的下场,怎不让人后怕!

刘迁将那女子紧紧地护在怀中,一路顺势翻滚,直到一棵大树卡住他二人身体,这才得以停下。昨夜受的背伤在滚动撞击中开裂,嫣红的血慢慢洇透赤红色的衣裳,一路落英残叶被染得血迹斑斑。

胖瘦两名随从大叫着驾马赶来,几乎同时翻身下马,滚落在地上,颤着身躯,跪着流泪谢罪:“殿下,臣没用。都怪臣来迟一步,请殿下责罚!”

刘迁躺在地上,痛得一时说不出话,额上有豆大的汗珠滚落。

他咬紧牙关,松开胳臂,示意女子出怀,可那女子却好似还未回过神,双手牢牢攥住他衣襟不肯松开,浑身抖得楚楚可怜。

太子有些不耐烦,忍着疼痛,开口道:“已经没事了,你还怕些什么?”

那女子侧卧地上,枕着刘迁一只手臂,抬头看看他,两行委屈的泪水再次滑落,立刻晕湿了脸下枕着的嫣红袍袖。

刘迁无奈,眼见众郎员渐渐围上来,只好保持风度,忍耐道:“姑娘,你先起身,你头上的金簪刺得我手臂痛……。”

那女子脸一红,转眼弹起,身手格外敏捷。

太子被两位手下扶起来,一个人给他拍袖子,一个给他拍后襟,看起来又是风流潇洒的相思豆一颗了,胖瘦二人这才敢表示担心:“您流血了。”

奇葩摆摆手:“幸好穿的红衣服,看不大出吧?”得到肯定回答,这才得意扬眉,甩甩宽袖,显出一副玉树临风的架势来。

那女子见他眉目十分清俊,仪表非凡,不由心跳加快,娇声问道:“恩人为救小女受伤,敢问恩人高姓大名,来日也好登门拜谢!”

苏非转转眼珠,抢先答道:“这位便是淮南国的太子殿下!”

那女子早先听胖瘦二人称呼刘迁为“殿下”,此时再知他身份,似乎也不怎么惊讶,只是脸上飞起两片薄薄的红晕,衬得白瓷一般的肌肤越发可爱可喜。只见她盈盈拜倒,娇喘细细:“久闻殿下少年英武,今日一见却觉此言不实!”

刘迁斜斜乜她一眼,唇现嘲讽之意:“怎么?姑娘是嫌本太子未能保住府上爱马么?”

女子双目含笑,轻轻摇头,有些散乱的鬓发轻轻拂面,更显娇羞:“英武二字怎能尽显殿下风采?是故,婵儿觉得此言不实。”

被活生生拍了个马屁,太子情绪略略好转,这才有心仔细打量她。

只见她轻眉弯挑,明眸流盼,唇若点脂,颊生薄晕,端的是容光照人。看年岁不过十五六岁,却是绝顶的美人胚子,不免有些心旌摇动,神色也变得轻佻起来。遂拿出在淮南时的放浪形状,伸出手去一挑那女子的下颌:“哦,你叫婵儿?果然人如其名,美艳无双!”

女子抿抿唇,羞涩低头:“婵儿资质粗鄙,殿下说笑了。”

李尚皱眉瞧了女子半晌,突然开口问道:“请问姑娘府上何处?”

婵儿仍是低头,声音中却有了难掩的得意,话答得字字清晰:“家母——修成君!”

淮南三人组闻言大惊,面面相觑,半天答不出话来。

那修成君鼎鼎大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她不是别人,正是太后王娡入宫嫁给孝景帝刘启之前,与前夫金王孙所生的女儿金俗!那金俗虽不是景帝亲生的女儿,却是当今天子同母异父的胞姐。

十五年前,天子登基,专宠韩王孙韩嫣,冷淡后宫,韩嫣便为太后所厌。

为讨太后王娡欢心,韩美男自民间几经周折,才为太后寻回这个受尽苦楚的大女儿。

太后年轻时为了荣华富贵,抛夫弃女,此时见到亲骨肉,自是百感交集,心内愧疚。

愧疚之余,封了女儿金俗为“修成君”。

为感谢韩嫣费心,便给他安了个淫~秽后宫的罪名,顺手宰杀了,就连贵为皇帝的儿子跪了三天三夜苦苦哀求也坚决不予丝毫退让。

本来么,就算是个民间的普通妇人,过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被人翻出一本抛夫弃女的风流旧账,换了谁,谁也不会高兴!更何况,人家是在窦太后的淫~威下被压迫多年终于熬成婆的老媳妇,今日若不宰了你这多事的以示警戒,明日满朝文武还指不定翻出什么更不可言说的秘密来……

原来这女子的母亲竟是最为太后所宠爱的修成君?

李尚眼睛一亮,手指金婵,颤巍巍吐出二字:“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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