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站在凳子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点江山,做茶壶状的小姑娘,男子眼含宠溺,他的女儿看起来,倒是颇有些气势,与他也颇为相像。
白瑧眼睛亮了亮,他爹看起来又俊了不少,这面色红润的模样可比之前强多了。
她爹娘长得都不丑,她以后就算丑,也丑不到哪去,这就满足了。
白瑾踏入房门,上前将女儿抱起,自己则坐在女儿刚刚站的凳子上。
多年不见,女儿看起来瘦了许多,想当初闭关前,那小小的人儿只有半臂长,圆圆滚滚如玉般可爱,如今都会会插着腰撒泼,和娘亲顶嘴了。
“你是爹么?”
白瑧小身板僵了僵,默念他亲爹对她很好,很好!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扭过身,伸出小手搭在他爹的俊脸上,瞪大黑溜溜的眼睛,无耻地卖萌。
“你肯定是我爹!”
“是爹爹!”
白瑾见她的动作,红了眼眶,哽咽了一声,怜爱地摸摸自家女儿的小脑袋。
白瑧颇有些不好意思,她最是见不得别人眼泪汪汪的模样,转头看向她娘,又默默转回头,她娘比他爹还惨,脸上都湿了。
“娘也想爹!”
听着自家女儿童稚的奶音,白瑾心下一痛,抱着女儿的胳膊紧了紧,眼中有泪光闪烁,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不允许他太过失态。
他看向妻子,妻子身形消瘦,正泪光盈盈地望着他,握住妻子的手,喉间似有热炭滚过。
白瑧对着手指,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这就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激动得谁不出话来了?
抹了抹眼角,她有点小感动,哎,还好还好,没有眼泪,她就说是错觉!
白瑾向来隐忍,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知道修真界不像想象中那样美好,却怎么也没想到,修真界是如此残酷。
凡人界争的是金钱、权力、地位,修真界争的是资源、修为、寿命,比凡人界更加直接与不择手段。
当时若不是师父他们及时赶到,他和妻子,还有宝玉,恐怕都逃不过那一劫。
听师父说,为了抢回生果的分配权,门派牺牲了三个金丹修士和一个元婴修士。
好在高阶修士是倚剑峰的老祖们参战的,倒是没有折损,只有一位分神期前辈受了重伤,这竟还是比斗的情况下。
便是如此,四条人命,门派也只争取到2枚回生果,7万里的云天峡谷沉浊地。
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你争我夺数不胜数。得知这些,他心神俱震,这有何秩序可言?
回生果竟能引得这么多老祖抢夺,他这才明白修士对天材地宝的执着,也幸好他们已经都吃光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多亏太师父出手扰乱天机,以他们那拙劣的手法,如何能瞒得过大能的探查,太师父也因此差点跌回分神期。
太师父愿意付出如此大代价,出手保住他们,为的定不是他们,他们夫妻并无让人另眼相看的地方,沾了师父的光罢了。
当日师父带着他把果核交给掌门,掌门不仅没有追究,还施了禁咒,保证此事不会泄露出去。
师父说,这也是为了防止那些丧心病狂的邪修抓他们炼药,毕竟总有人是心怀侥幸的。
可见实力是多么重要,修真界更为直白,修为高,背景厉害,别人就是想欺负你,也得掂量掂量。
自家爹娘相看泪眼,脉脉不得语。
似是被她这个清且浅的河汉给阻隔了,让他们不能互诉衷肠。
她果然是多余的,闪亮亮的大灯,赶紧捂住双眼,哎!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白瑧摸着有些瘪的肚皮,出言打断自家爹娘那股,久别胜新婚的黏糊劲。
“爹娘吃饭了!”
有什么想做的,等回房再做,别把她放在中间承受电流。
两人被女儿作怪的模样搞得啼笑皆非,杨素媛红晕飞上两颊,比那三月的桃花还娇艳。
白瑾清了清嗓子,将女儿放在旁边座位上,地拉着妻子入座。
白瑧扒了几口饭,趁着他们含情脉脉的功夫溜回自己房间,再待下去,她得被电糊了。
哎,眼里都看不见女儿了,好在她不怎么在乎。
没了小不点在,夫妻俩反而更不自在了。
“媛娘,这几年辛苦你了,你将宝玉教得很好!”
夫妻两人也草草用过饭,携手进了里屋。
“一切都过去了,你出关了就好!”
如今丈夫出关,她这几年受的排挤也值得了,只要他们一家好好的就行。
“这几年都是你一个人照顾宝玉,我……”
白瑾抬手给妻子拭了泪,看着她红肿的眼眶,很是怜惜。
杨素媛听到这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以后可不能当着她的面叫她宝玉,她会闹脾气的!”
她这一笑,似是打破了夫妻间的生疏,又回到了当初亲密无间的时候,自在了不少。
“这是为何?”
白瑾挑挑眉,故作极为好奇的模样,顺着妻子的话说。
“她说宝玉听着就跟鲍鱼似的,鲍鱼是给人吃的,还说他们都要吃她,小小的人,笑死人了!
女儿向来乖巧,从没提什么要求,有一日她回家,一直闷闷不乐的,小茹就好奇问了一句,她说鲍鱼是蓝渊界有名的美味。
谁那么叫她,就是想吃她,自那之后就不让人叫她‘宝玉’了。
若是符阵峰的师姐们喊她宝玉,她就会这样——
说罢,杨素媛耷拉着脸,抿着唇做出个面无表情的冷脸。
那模样可逗趣了!”
白瑾含笑听着妻子说话,见她说得欢快的模样,将妻子轻轻搂入怀中。
他是皇宫生活过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妻子这几年定是受过诸多冷待,日子怕是过得艰难。
如今却只与他说一些女儿的趣事,这般心意他是心领的。
“宝玉,呃——阿瑧如今六岁,马上可以修炼了,我明天拜见师父的时候,想带她去测测灵根,之后便去领了掌门给的奖励,也好给阿瑧打基础!”
杨素媛伏在丈夫怀里轻轻应了,刚停下的眼泪又扑簌簌地落在丈夫肩头,她心里只有高兴,因为有人疼,再苦也是值得的。
两人轻言细语说了小半夜。
翌日,还没到起床的时候,白瑧被她娘从被窝里挖出来。
好好地收拾打扮了一番,套上了鹅黄的小裙衫,梳了两个包包头,点缀上两簇黄灿灿的小花,小模样倒是捯饬的精致可爱,只是这番架势,这是要相亲那?
清一道君的院子在山顶,山上薄雾绕墙,缥缥缈缈,很有一种世外仙山的样子。
他爹抱着她进入山林,没错,身为一个修士,他爹是带着她徒步爬山的。
她本想要拒绝他爹的怀抱,奈何她的小短腿不给力,爬不了山,而她又实在想知道自己的灵根,作为一个识时务的人,她当然乖巧得一言不发。
抬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额发,又摸了摸湿哒哒的小裙子,心下暗暗后悔,她不该贪看没什么新意的山林,应该从头到脚蒙起来,如今成了这副淋了雨的落汤鸡模样,都是她自找的!
好在也快到了,比起她爹来,她已经算不错的了。
两人狼狈地来到山顶,已有弟子在路口等候,领着他们进了没有门匾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