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九十七年,天空阴云密布,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萧时长此时的心情就和这天气一样,非常的不好。
作为刑狱司的司长,主管魏京整个刑狱,萧时长一向是比较得意的。大魏自建国以来,十分注重民治和吏治,当今即位,更是不留余地的推行,而这样造成的好处是社会秩序井然,人民安居乐业,官场一片清明。
犯人少了,他这个牢头中的一品大员,自然落得极为清闲。小人物亦有大胸襟,他是一个小人物,但是能够参与到这样一个伟大的事业之中,萧时长已经非常满足了。
但是没想到这样一个伟大的事业居然被一场极其恶劣的事件给打破了。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萧时长十指交叉,骨关节因为力量的加大咯咯作响,最后萧时长用极其冷漠的声音说道:“用刑!”
似乎这两个字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怒,萧时长又再次强调了一遍:“大刑!”
……
这场极其恶劣事件起源于官场的一位大佬——吏部侍郎的女儿。吏部侍郎年轻时就是一个美男子,据说正是因为这样结交了不少官场名媛,从而步步高升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最最重要的是老子是个美男子,生下的女儿又岂能差?不说是魏京第一美人,但是扳起五根手指头——嗯,应该算是有数的。
魏京作为大魏国都,一向奢靡之风盛行,这些所谓的名媛平日里除了绣绣花,读读诗词,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为了缓解闺中苦闷,每到初春时节,她们就会举办一次春会。
无非是这些名媛们搔首弄姿,吸引一些年轻的才子,然后做点诗词,画点画像。完美,真是太完美了,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很不幸的是这吏部侍郎的女儿正是其中一员,正所谓公鸡对母鸡,一不小心就有人对上了眼,一不小心就有人希望发生点什么,一不小心吏部侍郎的女儿就被人用强了。
还好,还好,辛亏没有得逞,这要是得逞了,这名声就彻底臭了,吏部侍郎也丢不起这个人,不过******未遂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照理说事情就应该这样揭过去了,然而谁能想到这吏部侍郎的女儿也是一个烈女,对这类人说的通俗一些就是有严重洁癖,每每想起有一个男子压在她的身上,她就辗转反侧,噩梦难眠,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居然上吊自杀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这人家什么都还没做,不,什么都还没来及做,弄得上吊自杀,至于吗?不过自杀就自杀吧,反正案子已经结了,人家只是******未遂,总不能给人莫名其妙的加上一个罪名吧。
然而后面事情的发展直接出乎众人的意料,这样的判决,吏部侍郎就不服了,他好好的一个闺女,最后弄得自杀,只给人判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这让他情何以堪?
不行,不行,一定要讨回公道,就算拼了老命也要为我的宝贝闺女讨回一个公道。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女儿性子就够烈了,没想到这吏部侍郎更烈,一次状告不成,就两次状告,三次状告,最后更是状告到了金銮殿上,当场撞死在大殿上。
众人瞠目结舌,吏部侍郎不是一个小官,称不上一人之下,但也端的是万人之上,就这么大庭广众的撞死了?
至此,事情彻底闹大。
闹大就闹大吧,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案子已经结了,而且那两人都是自杀,说白了跟人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总不能扣在别人的头上吧,这不合适。而且大魏一向以法典严苛闻名,天下人都看着呢。
但是又不能不处理,那吏部侍郎撞死在金銮殿上算怎么回事?堂堂一方大员,总不能给人扣上一个无理取闹的帽子吧,整个朝廷的脸还要不要呢!
头痛,真是头痛,处理了不是,不处理了也不是。至此,整个大魏建立起的数十年的名声一朝崩塌,其影响之大,之恶劣绝对称得上本朝史无前例的。
……
“头儿,他晕死了过去。”
“用水将他泼醒,继续用刑。”
“头儿,这样会不会不合适,已经打了两个时辰,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我怕他承受不住。”
萧时长沉默了,萧时长的沉默立刻引起他身边那位心腹的警觉,看了一眼双眼紧闭,一双睫毛不断颤动的年轻人,那位心腹转头看向萧时长,用一种近乎渴望的神情向他问道:“头儿,我到现在为止还有很多事都不明白。”
萧时长看了他一眼,不屑道:“干我们这行的,如果什么事都想要搞明白,要么是已经累死了,要么是在累死的途中。”
“可是,这明明就有很多蹊跷。”那位心腹有很强的好奇心,他看了一眼那位昏迷的年轻人,继续说道:“堂堂一个吏部侍郎,想要对付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身份的普通人,有的是办法,他为何会选择……如此愚蠢的方式。”
没错,愚蠢,非常的愚蠢。
一个年轻人都能够看出的东西,萧时长这个干了几十年的老人又岂会不明白。身处魏京这样的政治中心,他有着远超于常人政治嗅觉,而吏部侍郎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讨要的一个公道,这对他而言透露着一个十分重要的信号。
一想到这个信号,连萧时长这种久经风霜的人都不禁不寒而栗。或许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他们都忽略了什么,强压住心中的恐惧,萧时长看向那位昏迷的年轻人,用一种极其的冷静的语气说道:“用水将他弄醒。”
……
水珠从年轻人的发尖啪嗒啪嗒的落下,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萧时长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年轻人。漆黑而又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眸,看起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样明亮,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很难想象这样一双眼睛出自一名罪犯。
萧时长在想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问话,考虑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着不知深浅的底细,萧时长决定先用一种试探的方式来套出一些信息,他干咳一声,望向年轻人,他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到恐惧,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种深深的迷茫和惶惑,仿佛此刻他身处不是魏京最为残酷的牢狱,站在他面前也不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刑狱刽子手。
“你们……是谁?”
年轻人率先开口了,声音微弱但却吐字十分清晰,清晰的令萧时长感到异常的荒谬,他皱着眉头,心想这或许是这个年轻人想要摆脱刑训的一种方式,如果是这样,那这演技就实在太拙劣了。
萧时长心里冷冷一笑,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眼神对上了年轻人的目光,试图以这种方式给予最严重的警告。然而年轻人越发诡异的目光却令萧时长感到强烈的不适,仿佛站在年轻人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秘而又莫测的生物。
异常的荒谬感让萧时长变得无所适从,这是他主管刑狱多年从未遇到过的情形,萧时长低头沉思,试图找到这种诡异的根源,然而就在这时,萧时长却突然注意到年轻人的神情再次出现巨大的变化,诡异的眼神渐渐被惊恐填满,恐惧似乎感染了他全身所有毛孔,他开始流汗,开始颤抖。
这所有的现象似乎让一切都恢复到正常的轨迹,萧时长精神一振,再次忍不住感叹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萧时长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内心在酝酿了一个简单的开场时,从年轻人的嘴边突然发出细微且带着颤抖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萧时长就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感到一种更加莫名的荒谬感。
“这里难道是……地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