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黄山之后的杨无缺,数次问询,却无人知晓那浣月峰浣月宫的所在。
杨无缺费时数日时光,奔行群山,总算从一个樵子口中,问出一点端儿,照着樵子的指点,果然被他找到了一座奇香阵阵的山峰,带马行入山缝中,只见满山奇花异草,灿烂如锦,隐隐有几处红墙琉瓦的精舍,浮现在花海之中,不禁暗自赞道:好一个人间仙境。
景物如画,美不胜收,不觉间信步向断峰内行去。
突然间,花丛中传出一声娇声喝道:“什么人?”
杨无缺急急停下脚步,一抱拳道:“在下杨无缺,敢问姑娘这里可是浣月宫?”
但见人影一闪,花丛中跃出—个浑身缟素,背插长剑的少女,闪着星目对他上下打量了一会道:“不错,这是浣月宫,你到此作甚?”
杨无缺道:“在下专程来此,拜谒柳宫主。”
白衣少女道:“你认得宫主吗?”
杨无缺一怔,道:“在下不认得宫主,但我奉命来此,这有信物一件,请姑娘看过。”
白衣少女接过金牌,脸上倏现惊讶之色,回目向峰谷中望了一眼,又把金牌还给了杨无缺,摇头悲恸地道:“家师已然仙逝,你来晚了。”
杨无缺大吃一惊道:“令师仙逝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白衣姑娘似不愿多说,挥挥玉手,道:“浣月峰不便留居男客,你可以走了。”
浣月宫主柳如月既已死了,杨无缺当然没有再留此地的必要,叹一口气道:“晚辈奉命而来,想不到竟遇此惨变,原该到她坟前祭奠一番,既有不便,在下这就告辞了。”
转身向外而去。
这时,峰谷内又奔来了一个年纪稍大的白衣少女,高声叫道:“相公留步。”
杨无缺回过身子,道:“姑娘可是呼叫在下吗?”
白衣少女道:“相公千里迢迢来见家师,她老人家虽然过世了,我们也该稍尽地主之谊,相公请进入宫内歇歇脚吧!”
杨无缺沉吟了片刻,道:“不用了吧!在下还是趁着天未黑赶出山去。”
那年纪稍大的姑娘,低声说道:“我师妹年幼率直,如有开罪杨兄之处,还望杨兄勿怪。”
杨无缺道:“姑娘言重了。”
年长白衣女道:“杨兄持有他老人家的信物,不是外人,想必是有为而来了!”
语声一顿,不待杨无缺接言,又道:“小妹谢灵,曾随家师在外面跑了二年,江湖上送小妹一个绰号,叫做散花龙女。”
指着那个年纪较小的姑娘接道:“她是我师妹林珍,人称小林仙女。”
杨无缺抱拳道:“久仰芳名。”
林珍忍不住噗的一笑道:“你不是刚才才听说嘛!”
杨无缺脸上一热,半晌答不上话。
谢灵微微一笑,道:“我师妹口直心快,爱开玩笑,杨兄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欠身一礼接道:“杨兄请随我来。”
林珍接过杨无缺手中马缰,道:“小妹替杨公子把坐骑送入马棚。”
杨无缺道:“这个怎敢当。”
林珍也不答话,牵马奔去。
杨无缺紧随谢灵身后,穿过一座花园,到一所宫殿式的大客厅前。
只见一个满头银发,手扶朱拐的老婆婆,当门而立,谢灵她前一步,替杜君平引见道:“这位是本宫的总管,我们都叫她老人家李姑婆。”
杨无缺抱拳说道:“见过李姑婆。”
李姑婆眯着一双三角眼,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满布皱纹的脸颊一阵抽搐,终于止不住纵声大笑起来,笑声沙哑刺耳,令人听来极不舒服,杨无缺暗地皱了皱眉头。
谢灵拉了他一下衣柚道:“我们进去吧,李姑婆就爱这般疯疯颠颠的。”
两人进入客厅坐下,耳际间仍然传来李姑婆刺耳的笑声道:“哈哈,人品模样好像都不错……”
谢灵只作未闻,望着杨无缺问道:“杨兄一路行来,可曾听着什么传闻?”
杨无缺摇了摇头道:“说来惭愧,在下因避仇家,一直避人赶路,倒不曾听得什么。”
谢灵微感意外地道:“杨兄不曾在江湖走动,如何会结了仇家?”
杨无缺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是上一代的恩怨,此事内情,连我自己也不大明白。”
谢灵点头道:“武林中的恩恩怨怨,常常会使当局的人自己都弄不明白,不过既有他老人家替你作主,料想不妨,杨兄大可放心。”
杨无缺摇了摇头道:“姑娘可是说那位金牌的主人吗?”
谢灵微微一笑道:“不错,你可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吗?”
杨无缺道:“说来只怕姑娘不信,在下和那金牌主人相识不久。”
谈话之间,林珍突然急奔而入,叫道:“姐姐,我想到一个好法子了,让杨公子长留此地,而又不会引人之疑。”
谢灵道:“什么法子?”
林珍道:“要他改扮成一个修花的老工人。”
谢灵沉思了片刻,望着杨无缺道:“自家师亡故后,这里也是不安定得很,常有许多江湖人物,借口祭悼家师,来到这里来,虽不敢怎样,但也惹厌,珍妹的主意,虽然委屈杨兄,但却还不失为一个可行之策。”
林珍嘴唇一撇,道:“什么祭悼,猫哭老鼠罢了,我就看不惯他们那份德性,若不是灵姐再三拦阻,我早就给他们难看了。”
杨无缺心中暗道:他们师姐师妹,你言我语,似是我非要留此地不可,看来这中间只怕是大有内情,我既无去处,不妨留下来看个明白。”
心中念转,点头道:“易容改装,要适情适景,说不上什么委屈,但恐怕在下留此,是否方便?”
谢灵道:“如有不便,小妹也不会唤回杨兄了……”
转眼一顾林珍,接道:“师妹去取衣物。”
林珍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后,林珍抱了一包衣物,走了进来,笑道:“杨公子,可要试试小妹的易容手法?”
杨无缺道:“有劳姑娘。”
林珍微微一笑,动手替杨无缺易容。
她操作熟练迅速,片刻而成。
杨无缺举镜一照,果已变成了一个六十上下的乡下土佬儿。
不禁哑然一笑,道:“姑娘好高明的易容术。”
林珍嫣然一笑,道:“杨公子夸奖……”
举手递过一包衣服,道:“杜公子试试这套衣服,是否合身?”
杨无缺退入内室,换过衣服后,变成了一个修剪花木老工人。
谢灵一笑道:“杨兄是自己人,小妹也不和你客气了,扮什么便该像什么!屈驾住在前面工人房里,借种花掩护身份,小妹慢礼待客,这里先向杨兄讨罪了。”
杨无缺微微一笑道:“自己人理当如此,不用客气。”
当晚,他便被安顿在一阁楼上,这亭阁位在浣月宫的中央,四面都有窗子,启窗四顾,全宫的景物一目了然。
不禁心中一动,暗道:他们给我安排这样一处所在,似是有心的了。
室中陈设极为简单,一榻一桌,两张木椅。
杨无缺合衣躺在床上,闭上双目,但脑际之间诸般事端,纷至沓来,竟自难以入眠。
思潮汹涌,辗转难眠,不觉已然是三更时分。
突然间,一阵细微的衣抉飘风之声,传入耳际,当下一跃而起,探首向窗外望去,只见两条人影,奔向阁楼后面……
杨无缺对浣月宫之事,原就存着许多疑窦,此刻发现了夜行人,自是不肯轻易放过,轻轻一推窗门,跃飞窗外,尾随着那两条人影追去,越过了一片花圃精舍,瞥见二人停身在一座坟前。
借着花木的掩蔽,他停在三丈左右处,凝神望去。
只见,左首一人,身着黄衫,手执旱烟袋,年约五旬以上,另一个却是半截铁塔似的大汉,二人在坟前停了一阵,突然举步而行,绕着那坟墓察看。
杨无缺暗暗奇道:“这坟墓可能是浣月宫主的埋骨之处……”
只见那黄衫老者举起手中的旱烟袋轻轻敲着坟上的砖头道:“这坟墓不似新砌,那浣月宫主的死讯传出不过半年,其中恐怕大有文章?”
那大汉不以为然地道:“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心眼竟然这么多,人死就死了,难道死还有假死了不成?”
黄衫老者冷笑一声道:“江湖上果若都像你这样一根肠子通到底,那也就没有什么纷争了。”
大汉哼了一声道:“我自知鬼心眼没有你们多,可是你倒说说看,她诈死是为了什么?”
黄衫老者冷冷地道:“当然有原因,不过这些说给你听也是对牛弹琴。”
大汉双目一瞪道:“哼!不知道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此刻墓内隐隐传出叮当之声,杨无缺暗叫道:“怪了,难道他们已经派人进入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