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周五,丁一一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人路医师约出来吃火锅了,我颓丧的躺在宿舍温暖的床上看《摆渡人》,崔斯坦准备把迪伦送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他们在结节处接吻,我正凝神,丁一一催着我赶紧一道儿出门,我表示坚决不去。
丁一一站我床下使劲儿扒拉我,仰着张娇俏的脸,嘶,这丫妆都画好了。
我用双手死扣着床板,无赖式眨眼又摊手。
她颐指气使的瞥我一眼,说到:“乔返,你别把人当傻子,你对路医生那点心思别人看不出我还看不出来么。别他妈矫情了,要不对方俩男的我应付不过来,我早和路医生二人烛光晚餐去了,没你什么事儿。滚,起来,麻溜的!”
丁一一那张利嘴总让你恨不得立时三刻去撕了它,虽然我对路医师那点司马昭之心我不否认,如果这顿饭提前个一两月,我会乐不可支的往上凑。但是这会儿我是真不想出门,可能是被林子徐、路医生和天赋那玩意儿轮流摧残碾压了一番,导致我曾经一腔躁动的心被捋得平平整整的,连对跟路医生吃饭都生不出半点绮念来。
更何况,我太有自知之明了,路医生比林子徐更高冷,人正眼都没瞧过我,微信名片也当眼瞎没看见。你说连林子徐我都得不到,路医师那般仙侠似的人物儿,哪是我等凡间女子能觊觎的。
任我内心坚定了半天,最后,没出息的我到底还是跟着丁一一出门了。一是迫于淫威一是真心想去瞧一眼路医生那张要死不活的俊脸,虽然要死不活,但是足够俊就够了。
为了消极抵抗,我死乞白赖的坚决不收拾自己,素着一张脸,随手裹着件素色薄羽绒服,穿双帆布鞋就出门了,反正路医生对我俩什么光景模样没瞧见过呀,该出的糗差不多也出尽了。
我这样一随意倒是衬得丁一一同学浓重登场似的,想想我便有几分得意来。
可能最近太忙乱了,忙乱之后又接着颓丧,脸色确实有点糟糕。丁一一看不下去了,出门前依然不死心的拿支口红,示意我抹上。
我直接翻白眼表示拒绝,她无奈的拍拍我的屁股再揉揉我的脸:“唉哟叻,这小细腿这白瓷脸,也就长成你这等姿色才有糟蹋自个儿的资格,天仙儿,走吧走吧。”
“……”
刚过完新年不久,大街上的喜庆氛围还没来得及收拾,到处悬挂着红艳艳的灯笼和中国结。气温有些回暖,出门一瞅,姑娘们穿得那叫一个五花八门呀,像我一样裹着羽绒服的也就三三两两吧,我稍稍估摸了一下,只有我最好看。
还有穿低胸露脐的也跑出来,不知道她那层皮肤是不是跟我们常人不一样,人家的皮肤组织内可能长有细胞壁,格外抗寒耐冻些。
大部分姑娘跟丁一一一样,穿着最新的春款,外面套件薄大衣,丁一一也算是她们中的佼佼者了。
然而,这没什么好骄傲的,自古真正的美人儿就从不在大街上奔腾,她们都要么搁深闺里养着要么搁豪车里坐着;不像我们,成日里要么奔腾在宿舍与教室之间,要么出个门奔腾在地铁口与地铁口之间,于是我更觉得兴味索然了。
火锅店在延安路,是每个城市都有一个的延安路,离我们学校坐地铁六站路,不远也不太近。周五的下午,高峰期等地铁的人们恨不得层层叠叠人压人似的往车厢内翻涌。
丁一一拉着我说:“不急,不急,自古美人去吃饭就要晚一点,待他们都坐好了咱们再粉墨登场。”
我跟个牵线木偶似的任她操纵,反正今儿个她唱主角,我就权且把自己当个道具。
最后,我们慢条斯理的出了地铁,再慢条斯理的走到火锅店,天已经擦黑了,可是对方人还没到,丁一一的粉墨登场到底算是泡了汤。
好在她向来不太在意这些虚头吧脑的面上玩意儿,麻溜的选了个最里边里靠窗的雅座。刚一落座他们就来了。他俩一进门,顿时吸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实在是让你不得不关注。
路守穿了件带帽短夹克,里边是件圆领的卫衣,留着一贯路守式的法式头,下面穿个最简单的黑色直腿运动裤,同样着双帆布鞋,匡威与川久保玲联名发售的黑色红心高帮款,有种蓬勃的少年感。
每次遇见,他的穿搭可从未让我们失望过。
路守的步子习惯性的迈得特别大,一双两米即视感的长腿跟行走的荷尔蒙似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每一瞧见他,我便觉得口干舌燥手心冒汗,还总有些心慌气短,大抵是被他强大的气场给碾压的。
丁一一第一时间瞥一眼没出息的我,然后露出些许类似于“吾家儿郎多帅气”的得意神色来。
路医师还带着他的见习医生,姓王,自我介绍王玄生,临床专业研究生在读。
相互介绍完,随后王医生立马表示道歉,临走时来了个急诊,所幸不严重耽误了会儿交班时间,路上又堵车,所以晚了些。
晚点没事,晚点没事,明显你俩长得更好看一些,所以,活该我们要早到……
王医师长得粗眉细眼的,比路医师稍矮一点,皮肤极干净,留着当下最流行的韩式烫发,前额被刘海遮得严严实实的,俨然一个地道的韩国小生。再加上彬彬有礼谦逊十足,让人不得不欢喜。
我瞧着他又总有些面熟,我这毛病感觉都治愈不了,这可怎么是好。
大厅里的人不太多,可见味道应该不怎样,这也是丁一一的套路之一,既然做着联络感情的打算,去熙熙攘攘的网红店,嘈杂不堪的岂不白费了功夫么。
四方形的餐桌,我背靠窗而坐,王医师坐我对面,路医师靠墙坐着,丁一一坐路医师对面。
丁一一点的菜,鸳鸯火锅,一大堆配菜,那货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抽了疯似的狂吃,也不再嚷嚷减肥了。
丁一一还在点,猪脑恨不得来五份,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赶紧阻止道:“够了,丁一一,你丫最近怀孕了吧你!已经够吃了!”
丁一一那张俏脸瞬时涨成了猪肝色,眼睛里恨不得能嗖嗖射出刀子来,她到底忍了下去,拍了拍我的手,跟对面的路医生说:“见谅,这孩子满口胡说八道的,最近刚失恋不久,脑回路不太正常。”随后自个儿呵呵干笑了两声。
王医师瞅了瞅丁一一,又打量了眼路医师,随后眼风才往我这边一扫,极配合的跟着呵呵笑了几声。
我对着丁一一翻了个白眼,没接话。
路医生一直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嘴角微微抿着,眼神有些空洞茫然,像是在沉思又像在放空自己,又像都不是……
我已经见惯不惊了,每次看到他,我总忍不住的要担心,比如他的面部肌肉长此以往不活动,会不会肌肉萎缩;比如嘴唇常闭着从没开合过,时间一久,毫无空气流通,口腔内会不会有异味之类的。
等菜的间隙,百无聊奈,我确实有点怵路医生,他成天摆着一副老干部的表情,实在是不太敢拿手机出来扒拉。
再加上我突然想到了微信事件来了,哪里还有心情去摸手机。
丁一一估计也是怵路医生,我看她摸了摸手机,又给揣回兜里去了。开始天南地北的找话题聊起来了,最先聊的是关于色彩的运用,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回事,聊到了口红的色号上去了,王医师一脸兴趣正浓积极配合的应付着。
在我跟王医师眼神对视又瞬间错开的第五次,丁一一突然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然后使劲儿的戳我:“乔返!快快快,快看,那不是林子徐么?”
我愣了半晌,原来TF80依然耽误不了她眼角的余光,我只好跟着他们仨一起回头看过去。
林子徐与他的新女友在街对面拉拉扯扯,似乎在闹别扭。对方是个极好看的高个子女孩儿,穿着件羊绒短外套,袖口处呈喇叭状,很有特色,下边是个黑色长筒靴,没过膝,两条白晃晃的腿都搁外面露着,真真是闪瞎了人双眼……
“乔返同学,你输给这种尤物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咱不遗憾了。就是再费力奔八百条街咱也赶不上人家,啧啧,你看你看,林子徐包都给人拎着呢,快看呐,靠,是新款……”
丁一一被我一脚踹得终于住了嘴。路守的眼神从窗外收回来,颇有深意的看了我几眼,我总觉得他的眼角都在笑我。王医生的目光原本还在窗外胶着,听丁一一一嚷嚷也跟着讶异的看向我。
我满脸窘迫,瞪了丁一一一眼,那厮不好意思的瞅瞅两名医生同志,两位男士不约而同地又对她点点头,我觉得他们几个就跟出来商务洽谈似的相互礼貌致意,真正是滑稽至极。
所幸,服务员此时正好端着一大锅底汤来了,要不还不知道得礼貌致意到何时。
我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早没有林子徐的身影了,街边拐角处好像是他搂着女孩儿拐过去了,又好像不是。
那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林子徐,长吁了一口气,我默默在心里边跟自己说:林子徐,再见了。
一回头,跟路医生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眼眸深深,我竟差点被吸了进去。
路医生果真是吸魂的妖。
火锅真的是中国人民无人不爱的玩意儿,热气腾腾的一扑腾,什么尴尬的情绪顿时都烟消云散了。
这是我第一次跟路守吃饭,他习惯性的把衣袖往上雏着,露出一小截胳膊,肌肉紧实。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餐具间跳舞似的,怎么看都秀色可餐。
有些人吃饭是用嘴去寻找食物,比如饿了的我和丁一一;有些人吃饭是用餐具去够嘴唇,比如现在的路守;而现在的我、丁一一和王医师是介于二者之间,属于正常的人类吃饭……
吃饭的过程,我们弄清楚了王医生和路医生的渊源,王医生他爸是路医生的老师,路医生现在算是王医生的老师,大抵就是这等复杂的师生关系。
还有一个惊奇发现,王医生和路医生两位只吃青菜,而我和丁一一只吃肉,真真是世风颠倒啊。
吃到一小半时,丁一一端着盘土豆扑簌簌的直接往锅里倒,汤汁瞬时全往我的方向溅过来,完了完了,又得毁容了,丁一一这个死妖精每次出门不虐我就不叫丁一一了。
突然,一只胳膊横空挡了过来,反应时间绝不多于0.01秒。
路守的胳膊上,外套上全是斑斑点点的汤汁儿,我的脸倒是干干净净的,额角处依然没能避免。
丁一一赶紧一边道歉一边狗腿的递来纸巾,我一面擦着额一面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蓦然间,我记起了那晚去路守家,我从未寻过拖鞋,那双拖鞋仿佛是一直就摆在那儿的。
我诧异的看了路守一眼,那厮继续风轻云淡慢条斯理的吃着火锅,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
我最受不了这种暗戳戳的风涌云滚了,可能是自己脑回路不够,接不住招偏生又抵抗不了诱惑。
一顿火锅吃完,丁一一跟王医生差不多已经拜了把子了。
在丁一一和王医师拜把子的间隙,路守接了个电话的顺当儿把单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