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相思湖畔见了你,
我心就像那春风吹又吹。
我要轻轻地告诉你,
不要把我忘记
自从相思湖畔见了你,
我心就像那春风吹又吹。
我要轻轻地告诉你,
我已经爱上了你
——琼瑶
我与“越南小妹妹”有段故事
采访时间:1999年3月
采访地点:南宁
采访对象:余青麟
“自从相思湖畔见了你,我心就像那春风吹又吹。我要轻轻地告诉你,我已经爱上了你。”(琼瑶小说中的诗句。)
我是到后来才明白的,当初我只是想认识几个越南女留学生,可没想到自己竟会慢慢地爱上她,并因此改变了自己的事业与理想。每当看到这一串挂在床头的粉红色风铃,每当看到这一叠 堆在桌上的河内来信,我想,又是该去学越南语的时候了。
广西民族学院是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首府南宁市西郊的一所民族高等院校。学校虽名不见经传,但校园内碧波荡漾,百鸟欢唱,古木参天,风光十分秀丽;且花丛柳荫之间坐落着一幢幢富有民族特色的建筑,可爱得很。1990年江泽民总书记视察广西民院时,还大大赞扬了她。
1994年夏,我从广西、湖南、广东三省(区)交界处的一个偏远瑶家村寨考入广西民族学院中文系。大学前3年,我刻苦学习,对相思湖畔、相思树下那一对对偎依的情侣不屑一顾,只想掌握各门课程知识,立志毕业后回到自己家乡,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培养出一个个有出息的瑶家孩子,让他们为社会做贡献。
1997年初,我上大三下学期。广西民院来了一批越南留学生,28人,全部是女孩,就在我们隔壁的教室上课。我原以为越南妹既黑又丑,因为一个嫁给我老家的农民堂哥、没有国籍、被中方多次驱逐出境又很快回来的越南妇女就是如此。可这群越南女生一个赛一个漂亮、一个赛一个可爱。她们穿着自己非常喜爱的越式长袍(有些类似于中国的旗袍),艳丽娇媚。每逢课间休息,她们常常拥在教室走廊上说说笑笑,叽喳不断,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令旁人感染。我很想跟她们交个朋友,可我好几次从她们身边走过,想跟她们打个招呼吧,心里便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机会终于来了。我有一个朋友在越南留学,我要给他写信,可手头只有他用越南语留下的通讯地址。我想找一个越南留学生帮我将地址译成汉语,可我对越南女性并不了解,不知道她们是否肯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中国男大学生的忙?
最后我豁出去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学校国际交流处的留学生宿舍。没想到我的运气还真不赖,一个忽闪着一对大眼睛的越南女孩热忱地接待了我。她不但帮我把地址翻译了下来,还告诉我如何填写国际信函的封皮。她叫宋琼花。
通过宋琼花,我很快认识了与她同一个宿舍的另外3名越南女生范琼花、阮秋荷、陈青香。她们的普通话说得很流利,待人处世态度非常友好。在平时,她们惯穿崭新的牛仔裤与T恤衫,青春焕发。此后我们便经常见面,她们一见我即欢呼雀跃不已。我们成了好朋友,我称她们是我的“四个越南小妹妹”,并昵称她们为阿琼、阿花、阿荷、阿香。
4个越南小妹妹教我越南语与越南文化,我则教她们汉语写作与中国文化。我们互相学习,彼此收获很大。那时候我已经于区内外报刊上发表了不少文章,在学校小有名气。她们非常羡慕,便不时地拿些习作来供我修改。起初她们写得很差,我也改得很吃力,有时满卷通红。但她们毫不泄气,一丝不苟地向我请教,写作水平进步很快。尤其阿荷表现突出,作文常被留学生班的写作老师当成范文在课堂宣读。
每逢双休日,4个越南小妹妹就来约我去公园游玩、拍照。我们你推我拉,有说有笑,无比开心。她们还时常做越南菜给我吃,如春卷、友谊菜等,味道鲜美可口。尤其阿荷会做菜,每次都让我吃得意犹未尽。我也将我们瑶族同胞爱吃的油茶、扣肉、糍粑的制作手艺传授给了她们。
4个越南小妹妹也真正把我当成了她们的兄长与知己。一次,我不过是患了小小的感冒没去上课,便牵动着她们不安的心扉。4个人不知从哪儿探到风声,齐齐来至宿舍看我,将4束鲜红的玫瑰插在我床头,并对我问长问短,百般关切。尤其阿荷双眼噙满泪花,楚楚动人,让我好生感动。
她们告诉我,在越南,不管谁有病,就算不是好朋友,知情者都会看望他。有一回我的舍友伸张正义时被流氓捅伤了身体,她们当晚就带着果品来宿舍看望他,为他唱了一首动听的越南民歌,以其特殊的礼节祝愿他早日康复。虽然我们听不懂,但沉醉于那优美的旋律中,内心里似有一股清泉在流淌。尤其阿荷唱得委婉清幽,很好听。难怪我的舍友后来还常常回忆起这件事,并情不自禁地感叹说:“越南姑娘的心,真好!”
越南小妹妹都很爽朗,爱开玩笑。因为我姓余,她们就谐音称我“阿鱼”,并说越南女孩子很喜欢“钓鱼”,叫我当心,别给她们当中任何一人“钓”上。她们这样一说,使本来就害羞的我更加不好意思了,双颊腼腆通红,于是又被她们笑话一番。
的确,相处快半年了,我觉得自己已深深喜欢上了这4个可爱的越南小妹妹。可是,她们4个都很优秀,都对我很好,我最喜欢的又是谁呢?而她们当中谁又是真的爱上我了呢?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认定了一个人,她就是阿荷。
阿荷的父亲是越南河内师范大学的一位资深教授,家学渊源,所以在4个娇姝中她是最多才多艺、了解中国文化历史最多的一个。她特别喜欢穿中国的民族服装,端庄恬静,双眸似秋波般宛转,很有唐宋遗韵。打我第一次见到她,其古典的名字与容貌就灼痛了我的眼睛,让我心跳加速,不由自主。
时间一久我又发现,阿荷特爱读书。她看过中国古代不少的文学名着,背得许多唐诗宋词中的名句,还翻阅了当代大量纯文学期刊。有时候互相考较起来,甚至要难倒大学中文系科班出身的我。
阿荷最感兴趣的是琼瑶的言情小说。我清楚记得那个黄昏,阿荷约我去相思湖畔漫步。当我6点整准时赶到相思桥头,阿荷已倚在莲花灯下等着我。只见她亭亭玉立,明眸善睐,实在好看。那会晚霞殷红,微风缕缕,再映衬着这个美丽的越南女子,真让人觉得祖先的话不错:夕阳近黄昏,毕竟无限好。
沿着湖滨小径,我们默默前行。清澈的湖水,在夕阳余光中静卧,随凉风轻拂,洒落满湖碎金。阿荷低垂秀眉,很温顺的样子,手里是一本琼瑶的《在水一方》。
于是,我们的话题从琼瑶小说开始。我说,琼瑶小说虽然思想意义不是很大,且已形成一个模式,千篇一律;但她毕竟是位才气过人的女性作家,古典文学造诣颇高,其小说情节跌宕起伏,语言优美清新,将男欢女爱描写得缠绵悱恻,故读者爱看。阿荷边听边点头并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我,触动了我某根心弦,被电击似的。
那天是新历7月7日。我对阿荷说,在中国,旧历7月7日是炎黄后裔的“情人节”。
我又讲述了牛郎织女的传说,一对恩爱夫妻被封建势力活活拆散。多愁善感的阿荷不免唏嘘起来,我赶忙安慰她。趁夜色朦胧,我甚至起了一丝将这个让人怜爱的异国妹妹拥在怀里的念头,但马上又觉得唐突佳人,收敛起这杂念。
翌日上午,阿荷托人给我送来一桢密封的明信片。我觉得纳闷,暗自启开看,精美的越南风光照背后抄着一首诗:“自从相思湖畔见了你,我心就像那春风吹又吹。我要轻轻地告诉你,不要把我忘记。”诗摘自《在水一方》。我心深处油然生起一阵阵甜蜜与激动的情愫。
但此后我与阿荷仍只是保持一种纯纯的异国兄妹交情,我一如既往地与她们4人一起出游谈心,交流学习,大家同乐。
不久阿荷她们就要回国了,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我们心情都很沉重,彼此脸上都隐现着淡淡的哀愁。在最后的日子里,4个越南小妹妹抓紧时间为我准备礼物。阿荷亲手做了一件粉红色风铃送我,并对我说:“把它挂在你床头,每当风儿吹响清脆的铃声,你就会想起你的4个越南小妹妹正在远方深深的思念你。”
临走那天,送行的车辆在门口等候越南留学生代表团多时。但阿荷她们像待嫁的新娘,久久不肯离开。国际交流处的老师、服务员和一些中国学生为她们送行。临别时,阿荷声嘶力竭哭着不愿上车。这时我才猛然感觉到,我在她心中所占据的重要地位。阿荷突地紧紧抓住我的手,使劲揣抚。阿琼、阿花、阿香的手此刻也伸了过来,我们5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阿荷一回河内就给我来信了,我也马上照她的地址给她复信。一旦分离,那相思的话儿便如红河水源源不断地流泻在信札上,山盟海誓、情深意长的文字也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信中。而当初在一起时,我们彼此把爱意深深埋在心底,羞于启齿。
大四那一整年我下决心学好越南语,将来到越南当一名中文教师。阿荷十分支持我,说我的想法切实可行,越南很需要像我这样的人。
1998年7月大学毕业后,凭着一摞厚厚的发表作品复印件与各种获奖证书,我完全可以去多家新闻出版部门、政府机关,或大中专学校工作。可我谢绝了他们的诚聘,也没有回家乡所在的县城报到,而是继续呆在民族学院自学越语,准备2000年报考国内仅有的几家招越南语的大学。我有这个信心。
两次不同的感情,两次不同的人生
——一个女大学生的自述
肖飞/文
我叫黎辉,广西民族学院中文系2002级学生。2002年9月,我从贵港农村考入这所富有民族气息的高等院校,来到首府南宁念书。可有谁知道,我付出的非比常人的努力?
在这人生21年里,我几乎没有得到过家庭温暖。外婆遭遇不好,把它强加给妈妈,妈妈又强加给我;我的生父并不是真男人,我的继父也不喜欢我。我把满腔爱心献给所有亲人,结果自己扮演的角色却越来越尴尬。我与继父家的堂哥产生了畸形爱情;但不久后堂哥又移情别恋,使我陷入困境。悲惨生活并没有让我沉沦;相反,我努力学习,立志成才,终于走向新生。通过补习1年,我考上了大学,并得到了真正的爱情。因为我知道:越是处境不好,人越是要争气。学好知识,本事出众,才能彻底改变自身的命运。
回忆起这21个春秋来曲折、伤心、抗争、成功、幸福的历程,我不能不感慨万千,难述笔端——
一
1982年2月,我出生于广西贵港市贵港镇南江村。也许是上帝偏生不长眼睛,让我没有出色的五官、美丽的容貌、迷人的身段,这才命中注定我道路多舛?可英国女作家勃朗特笔下的简·爱小姐不是也长相平平么,为啥她的结果那样美好?我曾经常常想。
我有复杂的家史。我的妈妈有两姐妹,小姨好吃懒做,妈妈勤劳倔强。但由于小姨乖巧,会说话,外婆喜欢她,而不喜欢性格太硬的妈妈。每次姐妹俩吵架,她都护着小姨。
妈妈前后出嫁两次。我的亲生父亲是国家工人,却从不对家庭负责,视钱比命还重,想尽办法压榨妈妈。他与他亲娘封建思想严重,一心想要个儿子。而我只有姐妹俩;父亲久久不肯结扎,单位就天天扣他工资。1989年,父母为此离婚,我才读小学2年级。
来年春,妈妈改嫁到附近村子。继父老实、憨厚,待妈妈也不错。但他已有亲生子女,对我与妹妹便疏远了。何况我们是女孩子,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复杂的家史酿造了我苦难的童年与少年时代。童年时我被寄养在乡下老家,奶奶对我还可以,偶尔妈来看我,母女俩玩得挺开心。但奶奶恨妈妈,常告诉我要少爱妈,多爱爸,在我与妈之间无形制造了一片阴影。特别是爸回来后,母子俩不断用狠毒、抱怨的口吻说妈妈。长期受这种教育,我也憎恨、害怕妈妈。偶尔她回来,我觉得她陌生;看她面无表情,我还急急躲避她。
在奶奶家,我因肺炎3次住院。奶奶不会带孩子,只懂得用饼、糖哄我。由于没有母爱与家教,我学会了虚假、撒谎、推卸责任。我喜欢扮演成虚虚弱弱的样子,引起别人的同情。3次住院都不怎么严重,可我扮得非常唬人。大人焦急,马上背我去医院。趴在他们背上,我暗暗好笑,却还是假装痛苦呻吟。
1989年妈妈改嫁后,我被留给了外婆。这下我可有得气受了。外婆对妈妈有偏见,连带对我也从无好脸色,且总在我面前数落妈妈。我记得自己好几次躲在厨房里向隅而泣,她也不管我。读小学时,外婆有几回带我去小姨家住,小姨不但一点不孝敬外婆,对我同样小气、冷漠。我只好低眉不语,夹着尾巴。
就连在老家学会的客家话,也成了外婆不时训斥我的把柄。邻家一个大我几岁的女孩实在看不过眼,凑我耳畔悄悄说:“你外婆光骂你。”我很委屈,又害怕,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但外婆对妈妈的怨恨与奶奶是一样的。包括村子里的一些妇女、老婆子来外婆家串门,也不断指责妈妈。我不免受这种情绪感染,小小年纪竟会说:“我会翻个凳脚给她坐(即对妈妈不要那么好)。”
我经常跟妈妈撕打,又哭又闹,死命抓住她手,扯她衣服,从她背后抱住她腰或拖住她腿。妈一摔,我就掉在地上,打几个滚,疼痛不堪。我马上又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就咬,咬得她闭紧牙关,手上现出两道深齿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