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习惯性的称呼他们为“客人”。
他一寸一寸,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客人”的身体,并用了特殊的洗液,进行粘液的清洗。
“客人”的脸由于多日密闭的环境,而肿胀腐烂,无法辨别其真容。
他尽量的用刮刀刮去一些虫斑。
清洗这位“客人”并没有花去李雷多少时间,显然他已经先去过法医那清理过一遍。
当他擦到胸口时,一道已被缝合的创口展现在他眼前,这应该是为了确认死因,对其进行解剖时所产生的。
他的手指缓缓抚过创面及缝节点。
学医出生,4年半的学习生涯,若不是因为那次意外,他恐怕也在某个医院或者法医机构任职中。
李雷转动着自己的眼珠,他左侧的眼珠呈灰白色。
那看似白内障的病眼,是他在三年前的夏天,在雷暴雨中,被雷电击中所造成的,
当时他插着耳麦,听着歌,骑着共享单车往学校赶,去接他女友?夏雪。
时至今日,他仍然庆幸,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大幸,
只是损失了一个眼睛,不能继续学医罢了。
后来,他被批准转了学校及专业。
毕业后,经家中熟人介绍来到市郊的殡仪馆任职入殓师,
还别说,待遇挺优厚的,于是他就在这待了下来。
想到这,忽然一阵劲风把虚掩的门给吹开了。
马上过年了,s市的冬天寒风刺骨,
于是李雷走到门边,用脚踹上了门,用手肘把插销插上。
就在此时,屋内四盏灯忽明忽暗起来,
让原本就不明亮的屋子,越发显得恐怖起来。
李雷镇定自若的走回操作床,他瞧了一眼床上的“客人”,还是那么腐朽不堪。
门口墙根的纸盒子被什么力量给打开了,
一颗苹果被隔空取出,抛上抛下,并向他慢慢移动。
李雷放下手中的龙头及海绵,转动着他的那只“白内障”眼睛,跟随苹果移动着。
最后,苹果停在他的面前。
李雷淡淡一笑,完全无视他眼前腾空的苹果,重新拿起水龙头及海绵,开始擦拭“客人”的下半身。
有个森冷的男人声音从他后脑勺传来。
“你怕不怕我……”
李雷停下手中的动作,回道:“不怕。”
“欸?!”那声音突然变得颓丧,“你为什么不怕我,太无趣了。”
李雷用手腕推了推自己的护目镜,抬起头正对着苹果,说道:“从唯心主义来说,你不是鬼,只是灵;从唯物主义来说,你是压根就不存在的东西。so,我有什么可怕的。”
“哟吼,小伙子胆量大大滴,且知识含量丰富。”
原本除了腾空的苹果,李雷空无一物的身旁,突然闪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男人脸色惨白,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眶中没有眼珠,被黑色布满。
那个男人一下子跳到操作床上,坐在李雷“客人”的身旁,
他饶有趣味的看着操作床上的“客人”问道:“你在捣鼓啥?”
“捣鼓你。”李雷继续埋头操作手上的清洁工作。
“咚——咕噜噜……”男人手上的苹果由于震惊而掉落在地,滚去了一边。
李雷斜着“白内障”的眼睛,瞄了男人一眼,噗呲笑了出来。
“不是,你笑什么?这……这怎么可能是我?”男人惊讶的合不拢嘴,血红的嘴巴让人看了精神抖擞。
他指着自己的脸,再指着躺在床上的“客人”:“你看看,我的长相,再看看眼前这个烂了大半的肥猪,怎么都不可能跟我联系在一起吧。”
李雷又变回了一本正经的模样,表情肃穆的重复道:“这确确实实是你,你已经死了十天了,能不肿成猪头嘛。”
男人的身影从操作床上蹦了下来,绕着“客人”的躯体往返走了数圈,
弯下腰凑近客人的脚趾头,仔仔细细的看了看。
只见他确认了脚趾头后,长叹一声道:“看来是我。六根脚趾,且大脚趾这有块胎记,一般人没有。”
男人垂头丧气的走回李雷身边,重新坐上了操作床,
他支着下巴看着变样的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
李雷忽然问道:“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起初男人没有反应过来,仍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
李雷放下手中的毛刷,认真的看着男人,
男人被两束目光对住,这才回了神,指着自己问道:“你在问我?”
李雷的脸转了半圈,一摊手问道:“除了你我,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哦,写书的。”男人低下头,颓丧着说道。
“网络作家?”李雷关闭了水龙头,朝置物桶走去。
他取出尸袋,在袋子里摸索一番,抽出一张原本应该挂在“客人”脚趾头上的标签。
李雷走回操作床,将标签凑近灯光,用手腕抬起一点护目镜,瞧了瞧。
“哦,鞠有才?”
“嗯,是我名字。你猜的对,我是网络写手,谈不上作家。”鞠有才从床上跃下,也凑着灯光看向自己的标签。
随后,他颇感无趣的甩着手臂,在屋子里溜达起来。
“我是怎么死的?”鞠有才一边溜达一边问着李雷。
李雷抬头看了下钟,20点05,不知不觉自己替“客人”已经清洁了一个多小时,他得加快速度,不然家长又要冲来兴师问罪。
他取来一块硕大的白色无纺布,将“客人”整个都盖在白布内,再把四角扣死。
他走至床头,按下操作床的吹风按钮,如此可以迅速收干“客人”的身体。
李雷回到方才吃面的位置,坐下,捶起了自己有点僵直的手臂。
见李雷没有回答自己,鞠有才有点恼,他站在李雷身后,不停对着李雷的脖子吹冷风。
“没用的,我不会怕你。听王警官说,你是正常死亡,死于急性心力衰竭。”
鞠有才听闻王警官,他恍然大悟道:“哦,那个女警官,在车里见过她,我以为他们说的是别人。结果是我自己。我还在感叹,哪个倒霉蛋跟我一样,无亲无故的还是个食不果腹的网络写手。”
他忽然嗖的一下转到李雷面前,狰狞的盯着李雷的眼睛问道:“对了,你怎么看得见我?其他人都看不见。”
李雷停下捶着的手,苦涩的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白内障”眼睛:“你瞧我的眼睛。”
鞠有才顺着李雷的指示,发现了端倪:“对啊,这眼睛为什么是灰白色的。失明了吗?”
李雷点头道:“对,算是吧。不过也是亏得这眼睛,我才能看见你们。”
确实,在那次雷击以后,李雷被送去了市医院,在经过了一系列紧张的抢救后,他的心跳恢复了跳动。
本以为可以完好无事的躲过一劫,
却收到医生的一纸诊断,左眼视网膜内异物无法去除。
医生让他及家里人做决定,是直接移除,还是等待将来技术发展再看是否可以治疗。
李雷及家人自然选择后者,反正都是失明,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之后,李雷在殡仪馆开展工作,他在某一天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左眼有了这个“特异功能”,可以让他在进行遗容整理的时候,与死者进行面对面的谈话。
鞠有才一下子兴奋起来,细细的端详起他的眸子:“兄弟,你这在小说里,那可是金手指啊,你咋还窝在这,你可以去做别的更厉害的工作啊。”
李雷淡淡一笑道:“例如呢?”
鞠有才托着腮帮子,沉思了一会,一个激灵的说道:“风水师!可不比这个得劲。”
“省省吧,建国后不许成精,更何况我觉得那都是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