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茗来到学校，因为今天上午是大扫除日，同学们都三三两两聚在校电子显示屏外看自己所负责的区域。
她来到电子显示屏下，抬头看了一眼，她负责的是操场，这倒是个好差事。
因为操场一般都比较干净，只要将显眼的纸屑、瓶子捡起便可以了。
看完后，她预备往教室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就被身后的一个同学叫住。
“苏茗，是吧？”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随风飘进耳朵，耳中一阵酥麻。
苏茗转过头，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只见李凝之站在身后，正上下打量着她，她不禁有些好奇，自己跟李凝之并不熟悉，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她究竟为什么会找上自己，难道是因为那天撞见了她和男生KISS，想到这，她心中莫名一阵心虚。
不过很快，她将这种心虚感压了下去，自己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直视她望过来的略有些轻蔑的眼神，简单“嗯”了一声。
“我想跟你换下打扫的区域，我的区域是在学校文化长廊。”李凝之没等苏茗开口就往远处走去。
对于没礼貌的人，苏茗一向都不怎么喜欢，当然要是没什么紧要之事，她也不想跟这样的人多打交道，换一下就换一下，反正也没什么关系。
“苏茗，你干吗不拒绝她？”这时，王蓉语走了过来，愤愤不平地说道，朝着李凝之离开的方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苏茗看着她，稍稍一愣，此时此刻的王蓉语又似乎恢复了考试前的状态，仅仅一夜之间，大概是想通了吧，她也就不想再旧事重提，只是道：“反正都一样，人都走了，懒得叫住她了。”
“她肯定是因为苏琰也是操场区域，才跟你换的，我早就看她看苏琰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王蓉语满脸不高兴地说道，“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耀武扬威的，觉得任何人都应该匍匐在她的脚下，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苏茗抬头看了一眼电子显示屏，果然自己和苏琰负责的都是操场这块，其余还有萧韩和王蓉语。
这下苏茗倒是有些庆幸自己远离了充满硝烟的战场，“你和他们仨一块儿，小心点儿。”
“苏茗，本来我们在一块的，现在好了，要跟个自己讨厌的人在一块儿干活，难受都难受死了，你看，你要不跟李凝之调一下，反正你也没答应她。”王蓉语拉着苏茗的胳膊，抱怨着。
“要不你跟我换下，这样你也不用见着她了，我只是去干活的，至于和谁一起，我无所谓。”苏茗轻飘飘地说道。
“那还是算了。”王蓉语嘟了嘟嘴。
“那赶紧去吧，等下授业者又要骂人了。”苏茗提醒道。
“那我走了。”王蓉语不高兴地朝着操场的方向走去。
苏茗晃了晃脑袋，本来萧韩、苏琰、李凝之三个人的关系就已经够乱了，现在在加上喜欢苏琰的王蓉语，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
但是感情之事，她向来不掺和。
她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沿着绿荫小道，穿过紫藤花园，来到图书馆旁的文化长廊。
这条文化长廊载满了校园和学生青春的芬芳。自学校成立起走过的风雨和每一届同学脸上的笑颜都嵌在了橱窗的墙上，铭记着过去，也承载着未来。
每次从图书馆出来，或者路经这里，仿佛都会听到几百年前同学们的朗朗读书声，嬉笑打闹声，授业者们的语重心长声，不免在心中种下书香的种子。
其实，在苏茗的心中，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有用之人，一个心怀梦想之人，只是现在在自己的面前似乎有一层浓雾，还不懂得怎么去掀开。
还得在等一等，等一颗种子冲破顽石，长出发芽，看清自己成长的方向，慢慢长大。
有时候等待是一种春意的力量。
苏茗走了一段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还真是冤家路窄，苏衡居然和自己一起负责这条长廊，要是刚刚自己多看一眼电子大屏，或许当时她会立刻对李凝之说no，但是现在显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似乎听到脚步声，苏衡也转过身来，“怎么是你？”
“是我怎么啦？”苏茗从一侧拿过一块抹布。
“不是李凝之吗？”
“我和她换了。”
“你不是故意想和我在一起打扫吧？”苏衡坏笑道，慢慢向苏茗走过来。
苏茗拿起旁边的一块抹布，朝着苏衡的脸扔了过去。
苏衡轻松一接，接过苏茗丢过来的抹布，大笑起来。
“送你的见面礼，应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苏茗扁了扁嘴，无奈抗争着苏衡的玩笑。
“看来是不能赏心悦目了。”苏衡叹了一口长气。
“那你就闭上你的狗眼，干好你手里的活就可以了，早干完，你就早看不见我。”苏茗恶狠狠地瞪了苏衡一眼后，拿起抹布擦起橱窗来。
“开个玩笑嘛，干吗那么凶？”苏衡拿起抹布，在另一侧擦了起来，边擦便道：“你原本是和谁一起，是哪块区域啊？”
“苏琰，操场。”苏茗快速回答道。
“怪不得李凝之要跟你换了，你那块区域简直是地利人和啊，省力又是和男神一起。”
苏茗继续擦着玻璃，却被苏衡这话给逗乐了，苏衡这家伙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黑起自己来也毫不手软。
“我觉得没什么差，除了你比较聒噪之外。”
“不过除了你之外，我想也没什么人愿意来这个地方。”苏衡说道。
“为什么？”
“你没听说过吗？”
“什么？”苏茗机械式地回答着，她觉得从苏衡嘴里讲出来的话都没什么营养，只是出于礼貌，回他一下。
“这里被称为‘鬼道’。”
“什么‘鬼道？’”
“就是‘百鬼夜行经过的地方’，每到一个时候，这条‘鬼道’就会出现，不论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只要出现在这条鬼道上的人，都会被带入地狱，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不会有人再记得。”
“你少胡说八道了，我才不信。”
苏衡还想说什么，苏茗抢先一步说道，“苏衡，你别再制造什么耸人听闻的谣言，安心地擦你的玻璃。”
苏衡轻哼一声，嘀咕着：“听说你是个侦探迷，连探求真理的勇气都没有。”
“你那本就是虚妄之言，再怎么探究也只是在垃圾堆里找黄金，怎么可能找得着？”苏茗反驳道。
“你怎么知道我爱看侦探小说的？”苏茗停下手中擦玻璃的动作，转过头看着身后擦玻璃的苏衡。
“每次去上厕所的时候看见的，再说你们班里的同学长嘴也会说啊。”
苏茗想，她就安安静静地看个小说，怎么有点搞得人尽皆知的感觉呢，自己有这么明显吗？
苏茗没有答话，苏衡也安静下来，只是安静地在对面擦窗。
过了一会儿，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阴沉下来，远处的建筑物像被蒙上了一层重重的灰黄色烟雾，看不真切。
几阵冷风伴着花香飘进走廊里，苏茗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天空，不由得嘀咕了一句，“这天怎么突然变了呢？”
“你现在选择离开还来得及？”苏衡看了一眼天空，朝着苏茗挑了挑眉毛。
“你什么意思？”苏茗转过头，看向苏衡，只见他正笑意盈地看向自己。
“我刚说的“百鬼夜行”啊？”
“这大白天的，哪来的夜行？”
“白天和晚上的区别就是光明和黑暗，若是白天没了光，那和晚上又有什么区别呢？”苏衡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可以去编一本新聊斋故事集了。”苏茗望了望长长的走廊，以及他们只擦了几扇窗的成果，催促道：“赶紧的，不然等日落西山，我们都完成不了。”
说完，苏茗不由得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在学校走廊的橱窗里，挂着历届毕业学生的照片，因为岁月的缘故，已经有些微微泛黄。学校建校是在1997年，所以第一届毕业生的毕业时间为1999年。
苏茗多看了两眼，那个年代的衣服和发型和现在完全一样，每个人的头发都比较蓬松，像是鸡窝头似的，不同时代的人在当代人的眼里无疑带来了一种新鲜感和好奇。
再往前走去，由于科技水平的发展，数码相机代替胶卷相机，像素也随之越来越清晰，照片的色彩也越来越鲜艳。
2009年那年毕业生的发型不禁让苏茗笑出声来。
苏衡转过头，见苏茗不知什么原因突然笑出声来，他好奇地走到她的身边，盯着她看向的那张照片，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花来？
苏茗转过头，差点跟苏衡撞在一起，“你凑那么近干什么？”
“你在笑什么？”
苏茗看了一眼盖住苏衡上半边脸的发型，忍不住笑着说道：“你是不是2009年穿过来的，你看你的发型跟他们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哪有？”苏衡抹了一把头发，“明显是我这发型洋气多了好吗，什么眼神，真是的。”
“那个年代大家为什么都会觉得这种拖把不像拖把、鸡窝又不像鸡窝，不长又不短的发型，而且刘海遮住眼睛，不是怪难受的吗？”
半晌，寂静无声。
苏茗转过头，看到苏衡还沉浸在他自己的头发之中，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
开心过后，苏茗继续擦起橱窗来。
过了一会儿，苏衡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你真觉得我这发型丑吗？”
“嗯，挺丑的。”
“我只是想和苏琰不一样。”苏衡小声嘀咕道。
过了一会儿，天空中的黑黄浓雾散开，呈现出一片清明，蓝天白云倒映在被苏茗擦得发亮的玻璃之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苏衡，道：“现在怎么解释啊？”
苏衡看了一眼天空，明白了苏茗在讲“百鬼夜行”的事情，于是道：“肯定是中途出了什么事情，或许是有三急呢！”
“听你瞎扯。”
“好吧，我承认，这些纯属是我瞎编的。”苏衡笑嘻嘻道：“我就是活跃活跃气氛，这样才有动力干活嘛。”
苏茗瞪了他一眼，继续擦着面前的玻璃，目前她只想闭目塞听。
突然，苏茗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她瞪大双眼靠近橱窗仔仔细细地盯着眼前的这张毕业照，左侧原本有人的位置空出了一大片，明明刚才那个位置上是有个高高的男同学的，因为他长得比较高、比他人多出了一头的缘故，她印象比较深刻。
可是现在找遍整张照片，她都没有看到那个男同学，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为了验证自己荒诞的想法，她又继续往前擦下一面橱窗，擦前她把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将照片中的人头数了一遍。
等擦完折扇橱窗的时候，她又将照片上的人数数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少人，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依旧没有说服自己刚才是因为看错。
同样地，她往前又连续数了五张，照片上的人并没有任何的变化，没有少人也没有多人，她不禁怀疑起刚刚是不是做了黄粱大梦，竟会看到照片上的人消失了。
她继续往前擦着，加上之前苏衡制造的恐怖气氛，她内心有些许不安。
不久，天空又突然阴沉下来，天空中完全被黑云覆盖，苏茗眼前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看来今天会有一场暴风雨来袭。
她提醒道：“苏衡，我们都没带伞，动作得快一点，在下雨之前赶紧把这里打扫干净。”
“哦。”苏衡应了一声。
苏茗加快手中的动作，在橱窗上猛擦起来，在擦至2059年的毕业照时，她尖叫一声，手中的抹布掉落在地，一只手指着橱窗，眼神中带着惊恐，原来她并没有看错。
苏衡很快转过身道，“怎么啦？”
“照片上的人没有了。”
苏衡往照片上看去，只见第一排中间两个同学之间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前面有一张也是。”
苏衡挨着橱窗一张张地看过去，果然，有几张毕业照上明显有几个位置上缺了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衡，我从未遇见过这种反科学的事情，它颠覆了我所一直以来所贯彻的理念，现在该怎么办？”
“跑。”苏衡飞快拉起踯躅在原地的苏茗，向走廊一侧的尽头奔去。
走廊两边柱子上的人工材料逐渐剥落下来，被复古色的红漆代替，玻璃窗慢慢碎成了齑粉，就连身后的的地面也崩裂坍塌。
一张张历届学生的毕业照从橱窗里飞出，变成碎片散在天空，当只剩下一张1999年的毕业照时，这一切才慢慢停了下来。
周围的一切突然不复存在，只是矗立着一根根红漆柱子。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欢迎来到1999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