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
景一洗着身上的血迹,默默无言。一边,是一个年迈的老者,披着一个灵光流逸的披风,精神奕奕,看不出倚剑镇快要油灯枯竭的样子。
“老神仙,你真要收我为徒?”
“当然,我虽年轻时资质优越,步入西山学剑,但对剑道,没什么造诣,不过符道上,倒是有些研究。”
“那老神仙为何不收西山弟子为徒?”
“因为,他们都学剑,都想仗剑走天涯,想跟西山师叔一样啊。”
“西山师叔是谁?”
“你竟不知道,作为书生,这些风流事迹,就是身处凡间,也应有所听闻。”
“不知道。”
“那我给你说些。”
“不用了,老神仙,我不需要知道。”景一说道,顿了顿,又说:“老神仙,收我为徒,也就是把我带进西山修行对吧。”
老神仙脸上有些窘迫。
“不是,只是,作我类似,仆役的人。”
景一脸色暗淡。
“不过你不要多想,我会授你修行法门,只要你天赋够好,进入择剑境,就可以成为正式的西山弟子。“
“那,我的资质。”
老人眼中冒出光芒,对景一说:“就凭我活了一百年的眼里,你啊,天赋极高。”老神仙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比我当年还要高,不过,一想到当年,老神仙眼中光芒又黯淡下去。
“那好,我进西山。”景一说着,把一身干净衣服换上。这时老神仙才注意到这位年轻书生,长得属实是好看,就像一块碧玉,没有一丝一毫的缺陷,仿佛不应该在这人间存在。
景一穿好衣服,回头问老神仙
“那老神仙你,为什么要收我呢?”
“哎。”老神仙似乎是有什么不想回忆的往事。
“没事,不方便就不要说,老神仙,你能收我为徒,我就很高兴了,更何况,是进入西山剑宗,那可是天下前十宗门。
“是吗?”老神仙黯然。“天下前十,那是内门的西山。”
“好了,先说你叫什么。“
“景一。”
“好,老夫我叫王习三,以后叫我师傅就好,但在西山外人的时候...”
“叫老爷,对吧。”
“如果实在是说不出口,大可不必。”
“师傅,走吧。”景一走到那位叫王习三的老神仙身边,眼神异样的坚定。“既然这座阵把我传送到这,又被这位老神仙所救,书上有句话,天下事都是因果,那我,就要把这份因,结出一个果来,至少,也要...”
“何必呢,有些事,忘了最好吧。”
西山脚下,那座小镇仍是如往常一样的安静。
倚剑镇还是之前的那副样子,村口的陈二哥依旧半打哈欠。
“陈二叔。”
“谁啊,谁是你叔?嗯,你是,是,老景他儿子。”陈二哥迷迷糊糊,看到景一后,一会才认出来。
“陈二哥,我爹娘还好吧。”
“挺好的,隔天老景还来找我喝酒。”
“提醒我爹少喝点。”
“景一你不回去。”
“不了。”
景一摇摇头,转身离去。
“嘿,这小子,怎么和再也不回来似的。”
陈二哥牢骚几句,重新坐到竹椅上。
景一背对着陈二哥,慢慢的头就向下低,手就捂住脸。陈二哥他不会知道,他一句话,就戳中了景一的心。
一边的王习三,似乎想起了之前的自己,无比唏嘘。
修行一道,终是与凡人不同。当你修行时,你的寿命注定比常人要多。
这也就意味着。
你要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儿时亲密的玩伴,养了自己几十年的父母,变成一个个枯瘦,年迈的白发身影,用着颤抖的声音,说着你的名字,然后在你的生命中一个个离去。
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孤独的前近。
修道无情,莫过于此。王习三已经体验了不少这样的感觉,尤其是,那个和自己订下婚约的女子,一头银丝,满脸皱纹,连忙回过头,不让还是年轻模样的自己,看到她的暮暮垂老的样子,王习三当时,就像是心碎了一样。
这个孩子,真是个重感情的人啊。
景一很伤心,如同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最疼自己的娘,失去了从没有打骂自己的爹,失去了为自己当下许多担子的不二哥,失去了和蔼的罗爷爷。
而且一开始,景一就失去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镇里,某个私塾先生,喝着一壶好酒,默默醉去。那位本名王重阳的罗先生,早就离开了倚剑镇。镇里,生意因为罗老头离开,没有那么忙的李不二,盯着一卷黄锦,愣愣出神,眼中尽是无尽杀机。
那一天,一个因洗剑时,被暗算,废了前程的老神仙,带着一个眼神红肿,好看无比的白衣少年,踏入西山群峰中。
那老神仙不知道,内门掌门拖他去山下那个溪泉处等待,不是为了他披在身上的宝物披风,只是为了,他把这个好看少年,带进西山。
那老神仙不会知道,自己因为快要老去,就收下的便宜徒弟,会成为下一个,和那位叫叶白的私塾先生,一样的,绝世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