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晃了晃脑袋,刘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横尸遍地,血流如河的刘府,不一会,沈月也出现了……
真真假假的场景交错使周云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周云反应过来,心道:“不好,她下的黄色粉末是迷神香,此香最能迷人心智,曳人心神,使人产生幻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心中所想,并非眼前所见。”
周云记性极好,虽然只是在书上扫过一眼,但还记得解救之法。
他咬了咬舌尖,稳定住心神,在药草之中仔细分辨了其中的解救药草。
如果你此时站在这里你就可以看见啼笑皆非的一幕。
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少年一边吃饭,一边吃草,还不时露出狰狞痛苦的表情。
这样痛苦的日子还持续了一个多月,周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白鼠,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自己与杜二娘斗智斗勇,一下毒一解毒。
杜二娘下的毒越来越繁纷复杂,融合了各种毒药,因此周云经常疼的痛不欲生,上窜下跳。经常是头昏眼花,四肢酸痛,肌肉无力等症状一齐发作,即便如此,周云对症下药,凭借着惊人的求生欲望活了下来,周云不想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还有牵挂。
假如你一心求死,想想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牵挂,还有什么和人约定好却没有做到的,也许会让你回心转意。
和白衣约定好了要一起仗剑天涯。和父亲说好了,要考取功名,不为富贵荣华,只为保护百姓,为民造福。和母亲约定,要保护好自己,和青鱼约定要满足他两个愿望,如今还有一个,和陆橘师父约好……
那些承诺,那些生活的点点滴滴使他即使身心俱疲,也不忘初心。
每日都与毒物为伍,有时甚至半夜三更的被下毒,周云早已经习惯了各种下毒手法:毒药拌饭,水里下毒,香水有毒,暗器含毒。
只要是杜二娘拿来的东西就没有无毒无害的,杜二娘出品,必属毒,品。杜二娘牌毒药,用过都说好,谁用谁知道,周云自然知道其中滋味,都快产生抗药性了。
回想起来,半夜下毒那天尤为惊险。
那日,周云苦思冥想,直到半夜才解开了饭菜之毒。昏昏沉沉的睡去,半夜竟然有人刺杀,要不是周云机警怕是就要身陨当场,当即从袖口中撒出迷魂香。
那人却跟没事人一样,周云正暗自诧异这人是谁?
又听见那人笑道:“还算机敏,只是这迷魂香配的还欠些火候。”周云这才知道是杜二娘来杀他,杜二娘这人性子古怪,倒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毒经》书中的内容他基本上可以做到过目不忘,烂熟于心。毕竟记错了一种解药,他就要忍受巨大的痛苦,这种激励使他极少出错。
七月流火,正是夏季的尾巴,荆楚大地有时高温似火烧,有时大雨倾盆如盖,这种天气本也是不适宜出门的。
这个时候,杜二娘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咳嗽声不断,有时候竟然会咳出大滩大滩的血来。
七月初六这天晚上,天气还是阴沉沉的,乌云酝酿着山雨,好像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按理说,七月雨水应该少了,但是这里东西两侧崇山峻岭连绵不绝,夏秋之交秋风不断,将云梦大泽水汽带到这里,又被两侧山峰汇聚于此,故才多雨。
杜二娘像往常一样,将饭菜做好,放在周云面前。
周云端过用鼻子闻闻,说道:“此毒无色无味,书中所记载此类毒有几十种,有无色钩吻毒,三步蛇藤毒和淡毒等,解法各不相同。”
说着又尝了几口,感受了身体的变化,说道:“服之,手足皆麻木,心跳加快心神不宁。”
停顿了一会,他用手背在眼睛,耳朵等七窍处上擦了擦,有血迹出现。
“外加七窍流血,这应该是破魂粉,闭七窍和迷神香三毒合一。”周云自信道,从怀里掏出各种毒物的解药,吞下,他这几日早就配好了各种毒的解药,以备每时之需。
杜二娘露出赞许的神情,说道:“你真的很聪明,当年我跟从师父学这些内容学了两三年才学到一点皮毛。”
说到“师父”一词的时候,杜二娘的神情分明有些落寞。
周云歪了歪脖子道:“我想你师父肯定没有在饭菜里下毒,不然你不会学的这么慢。”
当你把毒药当饭吃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痛苦”,什么叫“学习下毒”,甚至周云在梦里梦到自己吃毒药,醒来继续一天的折磨生活。
杜二娘不置可否:“呵呵,我算是弟子里学的最慢的一个了。”
周云问道:“你的师父是毒医老前辈么?”
“那是自然,师父这一生仁人医心,救人无数,为世人称道。可惜……”
“你知道他最后怎么死的吗?”
周云摇摇头。
杜二娘冷哼一声:“可笑啊可笑,他是被当时的庆阳皇帝,也就是当今天子的父亲给处决的。”
周云没想到毒医老前辈竟然是被人害死的,此事江湖人尽皆知,只是石炭念周云年少,不忍心与他说罢了。
妇女娓娓道来:“二十五年前,庆阳皇帝还是皇子,他和当时的太子水火不容,争夺皇位。最终,庆阳皇帝一派胜利,太子一党被赶尽杀绝,当时的太子带着自己的孩子,在心腹的掩护下,一直跑到了河南府尧山一带。
我和师父就住在尧山山腰上,那天的天气,我还记得很清楚,空气闷闷的,林子里一丝风都没有,蝉不鸣,鸟也不叫,天上大片大片的云彩凝结在一起,足以遮天蔽日,空中雷电闪烁,仿佛巨龙嘶鸣。
师父正在教导我们,他说,先人教导我们:医人不得恃己所长,专心经略财物,但作救苦之心,无恒德者,不可以作医。所以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
突然,山上突然来了一个满脸血污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他身上到处都是都是伤痕,血痕累累。眼神里却深邃而坚定,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凝视着不可见底的深渊。
师父见他伤势太重,又带着孩子,师父见到他腰上的羊脂白玉便知道这人是皇室贵族,他虽然不想介入朝堂纷争,但他医者仁心,不愿见死不救,便救了那人,但庆阳皇帝得知消息,便派人火速赶来,问师父太子在哪里,我们才知道那人是太子,师父不肯吐露太子所在,便被庆阳那厮给杀了。”
“可怜师父医术高超,毒术也精妙,但他一生都不肯用毒杀人,要是肯用毒,莫说几十人几百人,便是几千几万人又何惧之。
我那时早已离去,在襄州采一味珍贵的药草,得知此消息,悲痛欲绝。我想师父也许是早有先见之明,故才遣散我们。
师父死前派人把《毒经》交给我,这是师父的心血所在,整合记录了从神农到现在的各种毒草毒药,此书有两本,一本在我这里,另一本在其他师兄那里。
我跪倒在师父坟前,发誓要屠了庆阳那狗皇帝,就想入宫为师父报仇,可是我还没有进宫去,就被人发现了,我被人压到御卫司待深审查问斩。
御卫司果然好手段,可惜他们虽然收集天下情报,手段狠辣凌厉,但我因为肺痨之病,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后来师父救了我,我和师父又在山林中,故他们手中并没有我的任何消息。
他们用水淹我,我肺里积水,病情加重。肺痨之病,本就极为难治,师父耗费几十年才勉强控制住,可他们不过短短数日,就又引了起来。他们把我的头往水里按,不让我呼吸,又刺瞎了我的双眼,但我还是不肯吐露任何消息,我不能给师父抹黑,他们拿我毫无办法,打算在玄武门前将我斩首,以杀鸡儆猴。那剑离我的喉头只有一寸的时候。”
周云见到杜二娘笑的很灿烂,宛如一朵小白花。那是相处以来杜二娘笑的最灿烂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