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心想:“李觉青发玉面,才艺双绝,却只知道拈花惹草,真是十足十的绣花枕头。
红梅戏苑班主阮软囿于门户之见,固守门规,男女之见颇深,虽然对一些孤苦伶仃,身世凄惨的女子提供了安身立命之所,也绝对算不上巾帼英雄。到底何人才配得上这二字。”
众人皱眉低首,苦思冥想。
周云只是默默的听着各人发表意见,自己却没什么心思念头。
石炭环视一周,瞧见周云酒气渐淡,眸子清亮,显然是已经微微醒酒了,当下便问道:“周兄弟,你认为如今何人配得上‘英雄’二字?”
周云略一思索,说道:“我初入江湖,哪里知道什么。”
众人忙道:“周兄弟何须空气,直言便是。”
周云答道:“英雄者,英气勃发,胸怀天下者是也。往昔先人曾言: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有宽厚仁德之义,武功卓绝之身。”
石炭说道:“周兄弟说的不错,这‘英雄’这世上恐怕无人受得,不过在我看来,却也未必。”
众人说道:“愿闻其详。”
石炭说道:“我黑狮子十五岁就开始走南闯北,从东到西,如今也闯下了一点名头,这些年来见过的人实在不少,能称得上英雄的……”
石炭端起酒碗,喝了两碗,才缓缓开口道:“只有一人,那便是盗侠吴尘。”
时间一点点被拉到了过去,往事重回心头,石炭显得有些深沉。
“那年我才刚满二十,还是白虎镖局的一个镖师,我大大小小出镖过百十次,却都没有那一次来的惊险。
我依稀记得我们的镖车是要运往凤阳府的,正值夏季,天气很燥热,我们为了避免山贼响马拦路抢劫,便专挑官道大路走,可就是如此,竟然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总镖头是我师父铁虎拳白力,那些天,我受了凉,有些风寒感冒。师父看我身体不适,让我待在镖车上,是以我保全了一条性命。
途径庐州虎头山一带已经是夜晚了,本来想绕开虎头山,避免山贼作乱,但是店家说前面山上没有山贼,让我们大胆行走。师弟便提议从那条路上走,我们仍然不放心,便派遣几位师兄弟从路上探探究竟,师弟回来说那路上连鬼影子都没有,我们一合计从那条路上走极为轻便而且距离凤阳府也没几天了,我们便决定从山上走。
我们一行人便在山脚那里找一家客栈休息一夜,师兄弟们还在喝酒吃肉,我本来也想喝上一顿酒,过过嘴瘾,可师父说,我染了风寒,不宜饮酒。
我是极为顺从师父的,听见师傅这么说,而我又头疼发热,因为身体不舒服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起来,我们一行人便再次上路,中午还在虎头山歇了歇脚。
那天下午也是这般下着大雨,我们到了半路才下起雨来,路上又没个遮蔽的地方,我们只好硬着头皮赶路,只希望快点到前面的镇上,再做修整安排。哪知……”
见石炭捶胸顿足,几人预感后面将会发生极为惨痛的事情,果不其然,只听石炭又说道:“我们上了山,才知道林子里布满了山贼,将我们一行人团团围住,我身体虚弱,但我却不甘懦弱,眼见敌人上前,我也抽刀立起身子。
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但师父还是上前问道:阁下是哪一位,我们途径宝地,惊扰了各位可否放几人一条生路,日后定图报答。
师父将身上的几锭银子放在地上,真是可笑,师父还企图用善心来感化那些畜生。
那个领头的说: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识相的赶紧滚,把后面的珠宝留下。
师父大惊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那人说:别废话,要么把东西留下,要么人和东西一起留下。
那镖箱里面的东西只有师父一个人知道,我们都不知道,我正诧异贼人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大敌当前,我也没工夫细想。
我那时少年血性,破口大骂:爷爷们不仅不留下,还得把你们送到西天去。
那人又道:你们找死。
师父说:既然如此,阁下放马过来吧,愿意领教各位的高招。
走镖的人最在乎一个‘义’,我们既然答应了别人运送东西,我们便一定要做到,否则失信于人,如何做事。
我想:我们师兄弟几个加上几个常年走镖的下手未必不能和这些山贼一战,这些山贼虽然人多,但决计不是我们的对手。
那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在东扯西扯,拖延时间。
我一开始还不明白他的用意,直到师兄跪倒在地下,按着小腹,满脸痛苦的神色。
这才明白:原来酒菜里被人下了毒药,只待时辰一到,药力发作,我们登时束手无措,哎!只怕山脚的店家和他们是一伙的。
有几个师兄和镖局的兄弟因为没吃那些放毒的酒菜,逃过一劫,眼见如此,他们直接冲了上去准备和敌人殊死搏斗,寻了解药来救。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我也冲了上去,但身体有些虚弱,刚刚砍伤了一个喽啰,后心却听见破空之声,我心道不好,但师父反手一刀护住我后背,我向后转去,拨开了刺我的一剑。
那日直杀到昏天黑地,镖旗折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还好师傅一直在我附近,护我周全,才得以保命,我和师傅还有几个师兄弟杀出重围,结果一看,算上我在内,只有五个人,不过,镖车,镖箱还在。
我心下稍安,只待日后我必血洗此地,以报今日之仇。
我见师父身上多处受伤,我便去搀扶他,结果一个师弟抢先去搀扶师父,他手脚伶俐,身上也干净,我心里奇怪怎么师弟武功进步如此迅速,身上几乎没有伤口。
向他脸上看去,正是那个探路师弟,师父责怪他:“你是怎么探查的路,白白葬送了十几条人命。”
那人叫道:“师父,你看左边又有人追来了。”
我们四人大惊转头看去,哪有人,再回头看去,只见师父已经被那畜生杀了。
那畜生担心若我师父有防备,他必然失手,故此欺骗我们,转移我们注意,一击即中。
我们几人刚刚经历了大战,身受重伤,再加上大雨连绵,湿气太重,那厮手起刀落,将我身边的师兄弟二人都给杀了,刀子马上就要刺破我的胸口。
呼哧呼哧,只听见旁边有人向着这边赶来,大叫道:这次,我们可发财了。我的手下和你的师兄弟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利啦!
我听见是那山贼领头大哥的呼声。
那畜生师弟也怕领头那人独吞,来不及管我,便径直向后跑,我料定他们定是去翻看箱子,只听师弟道:大哥,小弟的计谋可算天衣无缝?
那领头的说:真有你的,要不是你偷听到你师父押送珠宝的消息,咱们又如何设下这圈套,如何得这宝物,你可是大功一件啊!
咱们两人独吞这些财宝,到天边做一对快活兄弟。
原来那畜生竟然见财起意,竟然叛出师门,做下这种事情来。
那畜生道:大哥,那小子受了伤,怕是跑不了了,咱们把他做了,省的夜长梦多。
那二人都害怕对方独吞,是以共同朝我这里走来,我心想: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我染了风寒,那两人还没走过来,我便晕倒了。
醒来时发现,我居然没死,住在一个漏风的破屋子里,但是风寒加重,以至于体内湿寒气太重,所以我此后常常喝酒,以驱逐体内湿寒之气,久而久之,竟然酒量大增,实属偶然。
我出门一看,这居然是个小渔村子,问那附近的人,是谁救了我,那人也说不知道,只看见我和一箱珠宝躺在地下,他们便救了我,一村子人分了珠宝钱财。
我略一思索,猜想恩人救了我,想必两个恶人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些财宝,估计也被打死了,我后来又跑去虎头山上,挖了大坑,把师父和几位师兄弟,镖局的朋友埋到土里,然后再往前走,果然看见是两个小鬼已经死了。
唉!虎头山,虎头山,竟然葬送了我铁虎拳师兄弟多人,白虎镖局也从此一蹶不振。
我不知道恩人是谁,那村子里的人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个小渔村里极为贫苦,经常被虎头山的强盗山贼欺负,搜刮民财,百姓们怨声载道,却也无奈,村子里甚至没有像样的房子。
后来,这几十年来,我一直找寻他,却始终没有找到,只听说了一些传闻。
世人无人知他相貌,无人知他身手,甚至无人见过他,只知道他姓吴名尘,侠肝义胆,劫富济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