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顶锤是钨钻系列硬质合金制成,是静压法构成超高压高温装置合成人造金刚石的关键部件,密度很大,硬度强度都很强,这一小块顶锤的质量应在五十公斤以上,是隔壁一个材料厂转到一分厂加工的。
“小心啊!”徐勇喊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块顶锤以非常急速的速度从二楼窗口坠落,不偏不倚地砸在薛冬的脑袋上。
在这一瞬间,薛冬那个本来比正常人要大上一号的大脑袋像被砸开的西瓜一样碎裂开来,鲜血脑浆崩了一地,整个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徐勇惊呆了,陆恒似乎也吓坏了,浑身颤抖,脸色发白,惊愕地大叫一声:“不好了!不好了!”
陆恒的声音太过凄厉,其他同事正准备走出厂门,听到他的声音,赶紧跑回来,看到了惨烈的一幕。
一分厂其他人也都赶紧跑过来,看到薛冬被钉锤砸死的可怕惨状,全都像陆恒那样惊愕地瞪大眼睛!
陆恒双手捂着脸,浑身颤抖,哀叹道:“太恐怖了,真是祸从天降啊!”
漂亮的女厂医过来瞅了一眼,摇摇头:“脑袋都碎成那样了,彻底没救了!”
厂保卫科的人赶紧过来看了看,他们初步断定,薛冬是倒霉透顶,那顶锤本来是摆在二楼靠窗的架子上,按说是不会掉下去的,却不知怎么就突然掉下去,而且不偏不倚地砸在薛冬的脑袋上。
保卫科的人联想到薛冬发酒疯辱骂领导的录音,头皮发麻,肯定是某个被薛冬辱骂过的领导受不了,派人过来弄死薛冬的!
他们不敢仔细调查,赶紧把这事汇报给事业部保卫处。
保卫处的人也怀疑薛冬是被某个受不了薛冬辱骂的领导派人整死的,他们不知道那个领导到底是什么层次的,要是集团级别的,他们可得罪不起,赶紧把这事报给了集团保卫部。
集团保卫部的人过来看了看,也怀疑是某个被薛冬辱骂过的领导派人整死薛冬的,但他们不敢去调查那些领导,只得选择报警。
春雨集团所属的派出所所长亲自过来,调看了一下二楼的监控录像,发现在薛冬被砸那个时候,窗边没有任何人,不可能是有人故意把顶锤推下去的。
而在薛冬被砸死的那个时候,机修班那六个人都在他附近,他们都没有被顶锤砸到,只能说薛冬是倒霉催的,最后派出所下了一个结论,是安全事故。
薛冬的老婆赶过来,看到薛冬惨死的模样,哭死过去。
薛冬的老婆醒过来以后,一口咬定是某个被薛冬骂过的领导派人弄死薛冬的,她不服派出所的调查结论,一定要分局刑警队出面刑侦。
派出所所长很是无奈,只好上报给公安分局。
公安分局迅速派来几个警察,带头的正是刑警队副队长秦一菲警官,估计分局领导觉得这事不算个事,才派她过来的。
秦一菲过来一会儿,询问了一下当时在现场的六个机修工。
当问到陆恒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其他的机修工,几乎都是混吃等死毫无前途的,再看看陆恒,风华正茂的重点大学的重点专业的毕业生,却窝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做脏兮兮的工作,实在是太委屈了,她想找机会给她姑姑秦雪妃提提,给陆恒调动一下工作。
秦一菲之前虽然在神秘部队待过,格斗搏击射击很厉害,但查案方面并不是能手,看不出什么疑点,总觉得薛冬是倒霉催的!虽然秦一菲断定薛冬是倒霉催的,但她身为警务人员,不能跟死者家属说这些话,她还得有模有样地找各种线索来排除凶杀的可能性。
秦一菲还是先调取了一分厂的所有监控录像,看看在薛冬死之前和死之后有没有异常的人和异常的事。
在薛冬死之前,二车间的休息室里确实发生了奇怪的事情,陆恒被电了却没有死,还获得了储存电能的好处,若是当时有人看到陆恒被电打中前后的诡异场景,有可能会吓尿了。不过当时二车间休息室没空调闷热如炉,没有人过去凑热闹,休息室里也不会安装监控设施,所以谁都不知道陆恒被电的事情。
秦一菲看了所有的监控录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顶锤落下去的时候,窗台附近是没有人,不存在有人把顶锤推下去砸死薛冬的可能。她特意到顶锤所在的位置看了看,发现顶锤原来放在距离窗台十几厘米的地方,就算刮大风也不可能把那么重的东西吹下去,更别说当时就没有起风。
而且二楼机加工车间的工人反映,这个顶锤原来不是摆放在窗台的,而是放在靠近里面一米的地方,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才突然挪到那个地方的。
秦一菲越听越觉得渗人,本来觉得是薛冬倒霉催的,现在她反倒有点怀疑是有谋杀的成分。
可她仔细看了一下机加工车间旁边的监控设备,当时窗台附近确实没有人啊,而如果没有人,顶锤到底是怎么下去的,难道像某些电影里描述的那样,是犯罪分子用了一种特殊的机关。
她蹲在窗台附近,仔细搜索,连一丁点像样的线索都找不到。
秦一菲有些气馁,只好逐个问薛冬的同事,问薛冬死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有没有跟谁联系。
机修班同事反映,薛冬临死前几小时,神情很不安,一直躲在休息室里,坐卧不宁,好像有什么心事。
秦一菲开始把薛冬发酒疯骂领导的录音和薛冬之死联系在一起,她研究了那个录音,研究薛冬骂谁骂得最狠,研究到底谁最恨薛冬,结果是设备副厂长杜海波,薛冬骂他最狠而且是当面骂。可经过调查之后,秦一菲发现,薛冬死的时候,杜海波正在合金事业部参加设备工作会议,没有任何作案的机会。
最后她只得在机修班的休息室里现场办案,逐个询问薛冬的同事、亲戚、朋友,问他们对薛冬的了解,问他们知不知道薛冬最恨谁,最怕谁,跟谁矛盾最深。
本来没有薛冬发酒疯骂领导的事情,让机修班的人去回忆,他们肯定会说陆恒和薛冬矛盾最深,毕竟平时那些老同事一个个老奸巨猾,知道薛冬脑子有毛病,不跟他一般见识,平时都让着他,只有陆恒年轻气盛,经常跟薛冬顶着干,两人关系曾经很紧张。
可自从上个星期天搬家之后两三天内,薛冬似乎对陆恒态度软化了,两人关系没有那么紧张了,再加上这些老同事也想不到一个文弱的大学生陆恒能跟薛冬之死扯上什么关系,再加上薛冬发酒疯辱骂那些领导,这些底层职工都对领导有些看法,自然而然地任由阴谋论作祟,都说薛冬跟很多领导不和,每个人都列出了好多领导的名字。
秦一菲最后一统计,发现薛冬在春雨集团工作的十多年时间里得罪了太多领导了,幸亏他是李家的亲戚,不然以这家伙乖张得堪比香江杜汶泽的性格,能在春雨集团待下去,简直是一个奇迹。
看着长长的名单,秦一菲头痛欲裂,全都调查过来,春雨集团不乱套了。
最后一个接受秦一菲问询的是设备科科长刘建业,刘建业倒是没有直陈那些领导跟薛冬有矛盾,而是直接提起陆恒的名字,说陆恒之前和薛冬有过很多矛盾,好几次差点打起架来,还添油加醋地说陆恒对老同事不礼貌、不规矩、为人粗野等等坏话,最后直接说:“我怀疑是陆恒!”
星期天下午,乌龟仓那一群人敲诈勒索陆恒,陆恒搬来秦一菲反把乌龟仓那帮人抓起来,很多春雨人都看过这一幕,不过刘建业当时躺在医院里,没有看到,若是他看到的话,他肯定不会也不敢在秦一菲面前说陆恒的坏话。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秦一菲对陆恒的印象大为改观,觉得他为人正直,乐于助人,说话又好听,长得又帅,除了年纪轻点,其他方面没有太大的缺点,一个在自己心中印象甚好的人,却被刘建业说成这样,秦一菲心里自然不快了。
她瞥了一眼刘建业包着纱布的脸颊、布满细小肉粒的眼睑,心里慢慢升起了厌恶之情,听完刘建业这番话,她大概明白了,也许不是陆恒跟薛冬有强烈的过节,而是刘建业跟陆恒有私人恩怨。
秦一菲不动声色地摆摆手,示意刘建业出去:“你把陆恒叫过来,我好好问问他!”
刘建业以为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大为欢喜,笑得脸蛋像菊花绽放一样。
他连忙出去,走到站在门外的陆恒,嘿嘿笑道:“秦警官让你进去问话!”
刘建业的眼睛里有隐藏不住的得意,陆恒这个混蛋大学生终于被老子赶跑了,老子的位子又可以稳妥地坐上几年,又能捞上几年钱了。
陆恒看刘建业的猥琐笑容,知道他刚才跟秦一菲没说什么好话,心里暗笑,王八蛋,你要是知道老子和秦一菲的关系,怕是你笑不出来了。
秦一菲看陆恒进来了,想要板着脸装严肃,却发现面对他阳光的笑脸,很难严肃起来,冲屋里面其他警察笑道:“我认识这个家伙,他不可能是凶手,你们出去跟其他人了解一下情况,我跟这家伙随便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