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内,有着一家驰名远近的包子铺,名唤:喜包店。
因何说这家包子铺驰名远近?只因包子铺的主人有个规矩,每天只做九十九个包子,多的不做,少的不加,正好九十九。
一些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情、甚至是奇怪的规矩,往往都会引来旁人的关注。
包子铺的主人名叫墨染,而他原先并不是这的主人。
五年前,他来到姑苏城,开始跟着原先包子铺的主人小老头学习如何做包子。
两年前,小老头因病去世,墨染接下了包子铺的生意,同时也立下个这个规矩。
小老头在的时候,做的包子又干又厚。当初他做的这包子就算只卖两文钱都有人觉得贵了。
可墨染做的包子,却是皮薄肉厚馅好。包子中更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与劲道。但凡吃过的人无不叫好,甚至是觉得吃这包子不下于吃了一餐美食般。
于是乎,墨染包子铺的名字传遍整个姑苏城甚至到了一些附近的大城内。
纵然墨染有着这个古怪的规矩,可每天前来买包子的人依然络绎不绝,甚至有人不惜十两白银甚至上百两纹银来买这包子。
而墨染在半年前便把这家包子铺改名为喜包店。
喜包店每天用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如果没有这个奇怪的规矩,墨染只怕早已跻身姑苏十大富豪之中。
当然,能立下这么奇怪的规矩,那么立这个规矩的人自然也是奇怪非常。
所有人见过墨染这个人都不会觉得奇怪,只会觉得惊讶。惊讶这世间居然会有这般男子,会有这般的面容。
难道墨染的面容很丑?丑的让人觉得惊讶?
其实墨染的面容并不丑,相反他的面容比起世上十之八九的男人都还要俊俏。标准的瓜子脸,丰神俊朗,一头及腰的黑发披在身后,炯炯有神的双眼,眼上是两道仿若利剑般的剑眉,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再配上比珍珠还要白嫩的皮肤。每日走在街上,都已不知道勾走了多少黄花闺女的心。
也正因如此,每天来墨染家中的媒婆同样如同买包子的人一样,络绎不绝。
这是你初见时的墨染,可当你了解他的事情后,你又会觉得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墨染在姑苏城外买了一处山庄。山庄没什么装饰,甚至比墨染刚买的时候还要差了很多。
山庄很破,墨染买了以后,并没有修葺过,也没有整理过。山庄内大部分都是野草,而且屋檐上、墙壁上满是蜘蛛网、灰尘,甚至墙上的粉饰也掉了很多,甚至连乞丐也不愿意来住。
倘若你见过这个山庄,那么你就会感觉自己住的地方才是人住的地方。
可墨染却不曾在乎,每天包子铺生意做完后,他一定会回去山庄内休息,并且每次回去都要带一瓶酒、两斤肉,从来不多,也从来不少。
他还给这个山庄起了个名字,叫做:‘残垣山庄’。寓意自己正如那房子一般,半壁残垣罢了。
如果你仅仅以为长得好看,住奇怪的房子、立奇怪的规矩这些就是墨染奇怪的地方,那就错了。
虽然喜包店日进斗金,可墨染却是一个实打实的穷光蛋。在他自己看来,似乎在这姑苏城内就没有比他更穷的穷光蛋了。
墨染不仅穷,而且“娘家人”分外的多。
他的“娘家人”每日都得来喜包店内等他,无论白天黑夜、刮风下雨、甚至是墨染想轰他们走,他们也犹如立地金刚一般不走。无他,等着墨染还钱。
墨染每天开完店,就要去姑苏城内最奢侈豪华的酒楼里喝酒。
吃最好的菜,燕窝鲍鱼,山珍海味。喝最好的酒,二十年的竹叶青,三十年的汾酒,甚至是酒过三巡后,就要去找整个姑苏城最漂亮的清倌人玩上半天。
他身上穿的是蜀锦所编织的衣裳,他懂得挑剔裁缝的手工,若是有一分做的不合他的心意,他便会把人家的店铺给砸了。
这么多的花销,自然需要多多的真金白银,单凭喜包店的生意,终究是入不敷出。
于是墨染便多出了这堆“娘家人”出来。
可就算如此,墨染仍旧没有改变自己一天只做九十九个包子的规矩。
很多人都对他说,他如果把这规矩改掉,马上就能还清债务,同时还能大赚一笔。
墨染却毫不松口,仿佛这规矩已经被人用一颗颗钉子钉在喜包店之内了。
本来在欠债与还债的日子中,墨染过得很开心,他做人的宗旨就是开心。
整个姑苏城似乎没有人比他每天都过的很开心。
一个人如果欠下了一屁股债,虽然有办法来还,但在没还清之前,总是应该要难过些的。因为你不清楚什么时候,你的债才能还得清。
可在墨染身上却从未体现出来过。每天他从城门外进来,对着守城的兵卒笑,对着叫卖的小贩笑,甚至对那昨晚不知道是否吃饱过饭的乞丐也在笑。
他的笑并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而是对着每一天都抱有尊敬的笑。
因为他知道人生太短了,他不能辜负每一天。
就算是朱门酒肉、花天酒地后,他都会笑一笑,他会跟旁边的人分享他的笑。
可是今天墨染没有笑,因为喜包店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就像讨厌的苍蝇盯上了鸡蛋一般,听到就让人觉得心烦。
喜包店门口被几个人挡着。墨染刚刚卖完最后一个包子,把钱还给了‘娘家人’。然后正准备关门后去喝两口,就被这几人挡住了门口。
挡在门口的有三个人,为首的一人较为年长,后面两人年轻。
只听得那年长一点的人说道:“你就是墨染?”
墨染并没有回话,只是自顾自的收拾着东西。他从来不会和苍蝇说话,尤其是叫的嗡嗡响的苍蝇。
为首的那人见墨染没有回话,也不动怒,只是淡淡的说道:“我是知府大老爷的管家,姓陈。”
陈管家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仍可听出话语中那丝倨傲。
听到这话,墨染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瞥了陈管家和他身后两人一眼,缓缓开口:“不知道有何指教?”
见墨染搭话,陈管家不由嘴角上扬,到底是个市井小民,爆出大老爷的名声,任你在这姑苏城如何怪癖,只要不是疯子,终究是要怕上三分。
陈管家对着墨染细说几句,便转身离去,不给墨染任何说话的机会。走的时候,可是摆足了架势,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走,仿佛就像一只借着上天大威能的公鸡一般。
只剩下墨染在喜包店内,看着他们三人远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夕阳西下,墨染拿着酒肉,慢慢悠悠的往残垣山庄走去。
今天他吃了姑苏城内最大的酒楼‘富春楼’新来的大厨做的鱼翅,那火候还是差了一分,差点没让他把那鱼翅带盆子一起摔到那厨师脸上。
他还喝了‘富春楼’朱老板珍藏了六十年的高粱酒,那后劲让他现在走路已经有几分踉跄了,不过唇齿之间还在回味着那高粱酒的滋味。
他今天没有去找清倌人玩,因为他今天都在喝酒。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很想喝酒,没有由来,仿佛就像是一个月的酒虫都被钓出来了一般。
如果今天的事情除去陈管家的事情,仅仅就到这,那墨染还是会觉得今天很开心,因为他今天喝了很多酒。
一个人能喝酒的时候应该开心,尤其是喝了很多酒后还能安然的走回去家去,那更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可似乎是今天老天都不愿意让他开心快乐,他一回到家里,他马上变得不开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