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晚村尽头,一座院落内,一道瘦弱身影正自弯腰扎步,神色专注而认真,双手不断出拳,显得颇为娴熟,章法有度。
喝!喝!喝!
苏寻弯腰、曲臂、握拳,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轰!
一拳砸出,拳风霍霍,迅疾若奔雷。
很快,苏寻就意识到不对,自己施展出来的圣祖长拳,看似威猛,实则拳劲不足,空有形而无神。
所谓形散则废,神散则庸。
苏寻所施展的圣祖长拳,已将招式熟稔于心,并没有缺漏和不对的地方。
苏寻收起拳法,陷入沉思,心中思绪急速运转,将自己所施展的圣祖长拳,仔细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思忖良久,苏寻眼眸一亮,敏锐察觉到一些不同,刚才自身施展的圣祖长拳,的确是有模有样,章法有度。
但是少了一些神韵,缺少一种“百兽震惶、万敌退避、威震天下”的无匹刚猛韵味。
正是独独缺少这种神韵,才让拳劲无法凝练如一,浑圆无瑕。
明白了这点,苏寻气势陡然一变,黑发飞舞,一缕无形的气势遽然攀升,随即锋利如刀般的眸子目视前方。
喝!
苏寻步随心走,起如风,击如电,前手领,后手追,两手互换一气摧。
随着苏寻行步间,身姿飘曳,步法灵活,招式鲜明而舒展,时而犹如化身蛟龙腾细浪,时而身似猛虎出深山,时而身形似鹤、展翅振飞,时而如汪洋磅礴、迈步泥丸……
一时间,整个小院,拳风呼呼作响,拳劲肆虐,身影幢幢。
真的是拳出如龙,抖身似虎,行似流虹,势如山岳!
轰!
苏寻一拳轰出,拳风蔌蔌,恰似蛟龙出海,一股威猛气势轰然扩散,空气中响起一阵爆音,尖锐刺耳。
院落柴门一阵拍打,卷起一阵尘土,漫天飞舞。
苏寻眼眸一凝,眼疾手快,白皙大手猛然一抓,将柴门牢牢定住,他可不想短短一天,自己的新住所就被自己搞烂掉。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苏寻唇角泛起一抹笑容,短短一夜,这门圣祖长拳已被他掌握精髓,领会神韵,更是将前面四招一一使了出来,进步神速。
虽说如此,苏寻此刻体力也是消耗颇多,看了看天穹,离黎明尚有一段时间,苏寻不再修习,回屋打坐休息,恢复体力。
……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院落,透过稀疏的门缝照射在苏寻清稚的脸庞上,苏寻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眸逐渐明亮,灿若星辰。
扭了扭脖子,随后想到,今日是他担任教书先生和武术先生的第一天,可不能迟到了。
打水洗漱,从厨房里随手抓起一把咸鱼干塞进嘴里,苏寻便匆匆往村子内行去。
一刻钟后,苏寻走近目的地,抬目望去,就见昨日村中央那块凹凸不平的土地上,一众孩童早已等候在那,叽叽喳喳,各自谈论着好玩的事情,不时响起一阵阵如银铃般的笑声。
苏寻脸上露出微笑,加快了脚步,来到孩童们身后不远处。
一名肌肤黝黑,五官稚嫩秀气的小女孩,不时地四处张望,眼中有着期盼和憧憬。
当看到一道瘦削清稚的身影出现在眼帘时,小女孩先是一愣,当确认是昨个那位好看的小哥哥时,稚嫩的小脸上绽放出一抹夏花般的笑容,灿烂天真。
小女孩酒窝微凹,牙齿雪白如贝壳,伸出一只小手,挥舞道:“苏寻哥哥,这里。”
声音清脆如黄鹂,令得苏寻莞尔一笑,迈走走来。
随着小女孩一声叫喊,所有孩童皆扭头朝后看去,当看到是苏寻时,眼眸一亮,接着齐刷刷地站好,朝着苏寻躬身行礼。
小女孩任萱萱,仿佛是这批孩童的大姐大,喊了一声:“苏寻先生,早上好!”
其余孩童有样学样,皆是喊着:“苏寻先生,早上好!”
喊声整齐划一,虽又高有低,但也算齐整,可见,苏寻没来前,他们似乎已操练过很多次。
想到这点,苏寻感到欣慰,这些孩童,天真淳朴,继承了渔晚村的优良传统,在这个武道世界,能做到如此,已是珍贵。
苏寻回过神,笑着摆了摆手,道:“大家不必多礼,我同你们一样,皆是一点一滴在学习,学无止境。”
说了一声,苏寻便让孩童们坐了下来,自己则站在前方,目视着他们。
孩童们很听话,天气虽炎热,但都将稚嫩目光落在苏寻身上,没有一丝烦躁和嘈杂。
苏寻想了想,道:“今天,我们先不学识字。”
最前方的任萱萱面露不解,疑惑地看着苏寻,大胆开口道:“先生,那今天学什么?”
苏寻想到了当初自己第一次识字的场景,恍如昨日。
那时,苏寻请教盖先生,盖先生没有立即教授,而是问道:“你识字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掌握各种知识,学习各种丹方、阵法。”
“那修武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报仇,变得不被人欺负。”
“小子,我告诉你,教你识字,是为了让你明是非,辨真假,恪守本心,教你修武,是让你增强自身,守护最珍贵的东西。”
清朗声音中,饱含着一丝关心和郑重,振聋发聩。
“恪守本心,守护最珍贵的东西。”
苏寻喃喃,这些话语,即便时隔多年,苏寻依然记忆犹新。
苏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们,识字是为了什么?”
坐着的二十余个孩童,满脸疑惑,相互看了看,不太明白苏寻什么意思,识字不就是识字吗,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就连大姐大任萱萱,同样疑惑,这些海伯之前都不曾教授过,令她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苏寻也不着急,慢慢等着,这些东西需要自己去想,去悟。
良久,任萱萱眼眸一亮,大眼睛望着苏寻,脆生生道:“先生,识字是为了知晓更多的东西,唔,也是为了明白许多道理。”
苏寻眼眸微微一闪,继续问道:“那修武是为了什么?”
“厄?修武?”
任萱萱小脸一皱,肉嘟嘟的小手互相摩挲着,仿佛这个问题又难倒她了。
这时,一个小男孩站了起来,有些害羞道:“先生,您说的修武就是村长老伯儿子任叔叔那样的吗?”
苏寻轻轻点了点头,小男孩继续道:“我觉得,修武就是能帮助村民伯伯婶婶,更好地捕鱼捉兽。”
此话一出,许多孩童都大声笑了起来,笑声倒不是嘲笑之意,而是单纯觉得小男孩回答地很朴实。
苏寻同样笑了起来,看着小男孩,道:“不错,你说的也对。”
“还有人想到什么,大胆说,不用害怕。”
似乎受到小男孩的指引,一群孩童纷纷站了起来,表达着自己对识字修武的看法,即便很幼稚和天真,苏寻都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这让他们小小的心灵得到了满足,脸上的笑容更多,更灿烂了。
许久后,苏寻才大手虚按,示意安静,看着一众孩童,神色认真,朗声说道:“你们说的都不错,不过其中有更广的意义。”
“读书识字,是为了让你们明悟书中道理,辨明是非,坚守自己的本心。以后若发生什么,切不可丢掉初心。”
“修武,本是强大自身,增强体魄,你们只需记住一点,修武不是为了欺凌弱小,而是守护,守护自己最珍贵的人和事。”
“不过,也不可过于畏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毕竟人心复杂。”
……
苏寻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一众孩童听得云里雾里,即便他们不是很清楚苏寻话里意思,他们却认认真真听着,眼神诚挚,面露尊敬。
说完,苏寻看着孩童,认真且庄肃道:“你们现在或许不懂,等将来你们自会晓得。”
“好了,上午就到这,下午,我再教大家修武。”
苏寻看着天穹炎炎烈阳,连他都感觉有些炎热,更别提这些孩子们了。
听到上午已教授结束,前方这些孩童们咧嘴笑开,擦着汗珠,纷纷朝着苏寻躬身道别,随后三三两两,往各家奔去。
见此,苏寻笑着挥手,不过看到大家已走光,任萱萱却没着急走,而是看着苏寻,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苏寻来到任萱萱跟前,道:“你怎么不回去?”
任萱萱闪烁着大眼睛,盯着苏寻,脆生生道:“苏寻哥哥,就是你治好了我大伯吗?”
闻言,苏寻联想到任萱萱的姓氏,问道:“村长任天泉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爷爷,任展是我大伯。”
“那你父母呢?”
“母亲生我后,就去世了,父亲不见了。”
任萱萱说完,眼泪如豆,滴答滴答落了下来,惹人怜惜。
苏寻忽而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心里一酸,大手牵起任萱萱的小手,轻声道:“走,我们回家。”
大步迈去,留下一大一小两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