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去禀明圣上!”那禁卫军统领大手一挥,领着一众官兵浩浩荡荡又出了府门,有很多来瞧热闹的人们都被踏出府门的官兵喝退了几丈开外。
李婉心有余悸地镇定着心神,郗峰也是心里不停在打鼓,但求这次能平安无事,不过看那官兵的脸色,怕是不妙,不会有什么罪证被搜到了吧,老平国公不在,难免这小丫头动什么歪心思……此时此刻这夫妻俩内心是一团乱麻。
大殿上,宴会已是无心再进行下去了,在这中止的空当,众人心里七上八下,忽然有谁嘀咕了一句,把大家的注意力转到了殿外大步而来的禁卫军身上。
“皇上!”那统领一路上前直挺挺地一跪,他的手上,赫然是谈勉的那本《军形所志》,只不过因为保存的年头多,加上被人频繁翻阅,封皮多出了几分褶皱,书页也变得疏松泛黄。
这本书,郗未若是再熟悉不过了,谈勉是这个时代里为数不多她敬重的一个军事家,之所以敬佩他,是因为他的很多作战观念都比较超前,与她在现代社会作战时的理念有着很多契合之处。
众人虽然看不清他手上书的具体形貌,但如果冯阮所言非虚,那便是《军形所志》无疑了。
“呈上来。”千峰炎脸色已经黑到了极致,本以为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冯阮说的那本书,这郗未若就算有反心,未免太过于张扬,看来是真的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水墨已经有些按奈不住了,袖中的暗器隐约现于手掌内侧,眼神逐渐狠厉起来。
忽然一双冰凉的手覆上,水清给她使了个眼色,有些犹豫,但还是摇了摇头
“你忘了公子之前交代咱们的话了吗,看小姐的样子并不像对此事一无所知,别给小姐添麻烦。”水清此时还是有几分冷静的,不到图穷匕见贸然出手,就算郗未若没罪也变成了刺王杀驾,把有转机的事情彻底推向了再无翻盘的可能。
水墨看了一眼殿中依然气定自如的郗未若,心中的不安也降下了几分,但愿小姐能够化险为夷。
《军形所志》很快就传到了大太监的手中,皇上瞥了一眼身侧那本有些老旧的兵书,冷冷地问道:“你说这书上,有岚阳郡主题的那首诗,可知是在什么地方。”
那威严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听得冯阮打了一个冷战,他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在……在书的第一卷……”
千峰炎使了一个眼色,那太监翻阅的手在停到某一页时顿了顿。
“找到了?”千峰炎声音里在隐忍着什么,看大太监的脸色他心里就了然几分了。
“念!”一声厉喝,吓得太监手中的书差点没被抖掉。
“阳春绣万里,山……山河壮三月……”
“郗未若!你还有什么好说!”千峰炎气得随手抄起桌上的琉璃盏朝大殿上扔去。
那脆弱的盏在空中抛转了几个弧度,因着千峰炎扔出去时候夹着魂力的缘故,在落地之前那琉璃碎片就四散溅出,到了郗未若裙边的时候,只剩下几片带着酒香的残骸。
郗未若没丝毫退让的意思,那酒盏抛过来时她甚至眼皮都没眨,不躲不闪地立在那里。
千无忧好看的眉紧紧地皱起,嘴唇半抿。
“忠……忠骨三千血,镇得尚都阙。”太监生怕读错什么字,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怯怯地将后两句读了出来。
这句话一出,别说是大太监,就连冯阮都傻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片刻的失神。
“你说什么!”千峰炎没听到预期中的诗句,一急之下竟然一把夺过太监手中的书,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半天,顿觉脑袋嗡嗡作响。
那隽秀的字迹醒目地题注在书上,却有些刺眼,刺得千峰炎脸上火辣辣生疼。
“皇上,”郗未若轻笑,“这才是臣女的诗,臣女不曾写过什么光复前朝的疯言疯语,只是臣女不知,歌颂我大靖北忠心赤胆的将士们犯得什么诟病,值得皇上如此动怒。”
“未,未若,”千峰炎心绪刚刚平稳,还没有从刚才的尴尬中回神,他压下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心平气和地说道:“是朕方才莽撞了,没有听完整首诗,便以为你如那冯阮所说,因为前面的诗词它确实……”
千峰炎一咬牙,有些懊恼地又接着说:“确实一模一样啊。”
这下好了,如果刚才的诗传出去,他一个皇上先前对一个奉承自己诬陷良臣的小人喜笑颜开,对着赋诗歌咏靖北将士的郡主大发雷霆,还是在事情没有查明的情况下轻信他人,差点助长歪风污蔑了清白之人,这会让他失民心的啊。
千峰炎想起刚刚自己那发火的样子,恨不得将冯阮碎尸万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听了前两句就以为郗未若真有反心便觉得证据确凿,丝毫没有想到后两句竟是与冯阮所说截然不同,本是盛怒之下还觉得此次虽然失了郗未若,但是也能少一些桎梏,自己也能留的个秉公无私,赏罚分明的帝王美名。
不想,却是当众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还有那么多异国使臣,这自己抽自己脸的滋味儿,真是疼啊。
“怎么可能!不可能啊……”冯阮此时已经瘫倒在地上,刚才大太监前两句诗一念出来,他都做好将功折罪的准备了,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说变就变了……
“皇上!那两句诗确是岚阳郡主所写……草民没有半句虚言啊!”冯阮完全不顾千峰炎已经全黑的脸色,往前踉跄爬了几步。
“一定是……一定是……”,他恨恨地看向了郗未若,“岚阳郡主你擅自修改诗句,你怕那诗被人发现暴露你的野心,所以你……”
“冯公子,如此勉强的栽赃你都能想出来,现在被人揭穿居然还像个疯狗一样乱咬,脸皮真是够厚。”郗未若冰寒的声音自冯阮上方响起,她眼神微眯,那不达眼底的寒意让人见而生畏。
“世人皆知,我自幼随父习武,不善文辞,倒是不知冯公子之前说府上拜访我所谓何事,你一介书生,对一个舞刀弄枪的人,请教的来吗。”
这一番话像是巨石一样重重砸向冯阮的心头,原本就是临时找的借口,他根本没去过国公府上,又何来的理由往下编。
“大胆冯阮!欺君罔上,陷害忠良!像你这种沽名钓誉哗众取宠的小人,死不足惜!”
“来人!”左右立即上前,千峰炎声音里带着怒意,他是真的被气着了,若不是冯阮在明华宴搅这么一出局,他至于将面子丢成这样吗。
“将冯阮带下去,明日午时,斩首示众!”千峰炎一挥衣袖,他真是一点都不想再看到冯阮了。
“皇上。”姚莫惜朱唇轻启,柔声说道,千峰炎一记眼刀射过去,难道皇后还要替他求情不成。
姚莫惜面上依旧镇定,维持着温和的笑容,“这几日正逢明华宴,不宜见生杀之事,若今天开宴就处死冯阮,恐怕不太吉利啊。”
千峰炎心下一想也是,沉了沉声道,“还是皇后思虑周全,那便拖到一月之后吧。”
下面的人会意,拖着冯阮就往出走,“皇上饶命!饶命啊!……”
“你可不能不管我啊,安……”冯阮哭喊着,可是刚要出口的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