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的春节是炽热的,到处是红红火火。黄土地的百姓重视过节,一年中有许许多多的节日,不过人们最注重的还是春节。辛勤劳动一年的百姓们,把欢乐和希望全都寄附于过大年。每年一进入腊月,大家就忙起来啦。
说忙其实最忙的是家庭中的女性成员。忙吃忙穿、忙洗忙涮,样样活儿都要西北婆姨们亲手操弄。老年景还会推上碾子压糕面,赶上毛驴磨豆腐,蒸黄馍馍,自己鼓捣做黄酒,擀杂面、炸油糕等。现在简单多了,过年的美食、各色店铺在年前早已准备好,等着人们采买。
过年时,全家老老少少、里里外外,都要换上新衣服。再不富裕的人家,也要人人买上一套新衣。还有各家所有的被褥衣服都要酱洗得干干净净。
听艾玛说,在西北还有一种特殊的习俗,过年时要给家里的孩子做个“枣牌牌”。“枣牌牌”就是用红线穿上红枣、谷草秸秸,上面挂个铜钱,下面坠个鞭炮,挂在孩子的背后,是一种避邪祝福的吉祥物。
在城关镇这里,孙曦还看到有的人家用红线穿上做针线活用的“顶针”,挂在孩子的脖子上,这也是祝福的吉祥物,叫“增岁顶针”。每年增加一个,一直到十二岁为止。
按照惯例、过年前艾玛要对家里进行一场大扫除,陕北人讲话就是扫尘,因为“尘”与“陈”谐音,新春扫尘有“除陈布新”的涵义,其用意是要把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看到艾玛屋里屋外的忙活,孙曦也不好意思干看着不动弹,他也捋胳膊、挽袖子帮着干。
孙曦小的时候,周晓雨心疼儿子不让他干家务;大了点看到儿子学习挺辛苦的,不忍心让儿子和自己一起忙;再后来家里条件好了,更不需要儿子动手啦。没有丝毫干家务能力的孙曦,看着忙碌,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帮‘倒忙’,他的帮忙对于艾玛而言,更多是在‘添乱’。不过艾玛没有拦着孙曦的动作,男朋友家务干的好坏不重要,她更看中孙曦‘想要帮忙’的真心实意。
扫尘结束,艾玛又开始贴春联,粘窗花和倒福字,这样精细的活计,艾玛不放心粗手笨脚的孙曦再帮忙,她让孙曦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陪着,自己一个人利落的在屋子里忙碌着。
贴福字是迎接新年最重要的一项活动,也很有讲究。“福”字指福气、福运,寄托了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对美好未来的祝愿。为了更充分地体现这种向往和祝愿,院子大门上的“福字”从来都必须是正贴。大门上的福字有“迎福”和“纳福”之意。因为大门是家庭的出入口,所贴的”福“字必须郑重,如果大门的福字的倒着贴话,可就把福气倒在门外了,跑到别人家里了。大“福”字也得顺着贴,记住是正福临门;在屋子内贴的“福”字适合倒着贴。在家里即使把“福”打倒了也是到在自己家里;福气也被关在自家屋里,满屋充满了福气!
艾玛同样如此,她把家里卧室贴的“福”字通通倒过来贴,以此表示“幸福已到”“福气已到”。
艾玛在墙上挂年画时,孙曦有些好奇。在东北城市里,大多城里人嫌弃年画土气,早年间就不在自家的新楼房里挂年画啦,孙曦家也是如此。这次看到艾玛家里挂年画,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的孙曦那里能不感到新奇。这次他不顾艾玛的阻拦,硬是要帮忙。等年画挂好,他的脸上、手上,也涂满了浆糊,看着孙曦的狼狈模样,艾玛幸福的笑了!
当夜色深沉时,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停下匆忙的脚步,开始全家团圆过大年。这个新年,远在千里之外的孙曦要和艾玛一家人一起度过。经过几天相处,已经和未来岳父熟悉了的他陪坐在艾军身旁、和艾玛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团圆饭、看着精彩的春晚节目。
午夜时分,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城关镇里鞭炮轰鸣,艾军带着儿子艾兰生走到院子里放鞭炮,孙曦没有跟着去。
孙曦在艾玛家、被艾玛的妈妈龚玉兰安排在四楼儿子隔壁的房间住下,‘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注1)此时此刻他想念家乡的父母,避开鞭炮声,孙曦快步奔到四楼自己的卧室里、拿出电话打给远隔千里的父母。
和爸爸妈妈通完电话,知道家里都挺好的,孙曦放下牵挂着父母的心。今年知道他第一次离开家,要陪着女朋友艾玛回米脂过年后,怕哥哥和嫂子单独过年寂寞,姑姑一家人就赶到盛京和孙墨和周晓雨一起过的年。
姑姑和父亲其实是表兄妹,两个人的年纪相差很大,姑姑的家人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早逝,她是父亲孙墨一手拉扯长大的,与其说是兄妹俩,还不如说孙曦是长兄如父,一手带大了妹妹。因为这特殊的关系,兄妹俩的感情一直很亲密。孙曦在电话里依稀听到小表弟和小表妹的童言童语,尤其是父亲孙墨爽朗的大笑声,他才真的放下心来。
打完电话,孙曦转身就看到艾玛静静站在他的身后。艾玛在孙曦离开时就注意到他的举动,她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爬上楼孤独的背影,不声不响的追了上来,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她只想和他一起度过。看到艾玛孙曦一愣,然后不假思索地向艾玛伸出手,艾玛走过来轻轻牵住,深情地说:“辛苦你了,也谢谢你”。孙曦没接艾玛的话,只是搂着艾玛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
今年的守岁对孙曦和艾玛来说,都是人生中第一次新的体验,能和心爱的人度过这喜庆的时光,是他们欢乐的源泉。除夕守岁是新年中最重要的年俗之一,古时守岁有两种含义:年长者守岁为“辞旧岁”,有珍爱光阴的意思;年轻人守岁,是为延长父母寿命。
自汉代以来,新旧年交替的时刻一般为夜半时分。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坐在艾玛家楼顶的小马凳上,身前就是楼房坚固的栏杆,身旁悬挂着的小彩灯发出柔和的光线,在银河星光环绕中,他们看着远处不时闪烁的烟花,幸福的憧憬着美好的明天。
站在院子里陪儿子放鞭炮的艾军,仰头望着女儿一脸娇羞依偎在那个臭小子怀抱中、幸福的模样,他满怀惆怅的踱回到二楼卧室。看到丈夫一脸吃味的表情,龚玉兰哧哧的笑着。站在门口看到一切真相的她,‘只是笑笑不说话’。
(注1: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唐·王维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