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宓一夜未眠。
苏衍倒是早早醒来，见阿宓还同昨晚傻乎乎地待在原地，不由低笑一声，这一声倒是把阿宓惊回了神，她从昨晚帝君说了那句话后就一直发愣到现在，以至于现在还没回过神。
因为，那种叫做幸福的感觉来得太突然了。
此时天还没大亮，苏衍打算让阿宓先出去，不然待会到点了，桑洛推了门进来看到一姑娘家待在他房内，不嚷得全府听见了才怪。
如此说了一番之后，阿宓倒也明白，径直走向窗边，苏衍刚想提醒她可以走门口的，下一秒便见阿宓变为一只麻雀扑腾扑腾飞走了。
苏衍看得哑然，下一刻又轻轻地微笑起来，不管阿宓是什么魍魉鬼魅也好，他知她没有恶意，这样就够了。
卯时刚过，桑洛便同以往准时敲了门：“少爷，该起床了。”
由于苏衍并不喜近女色，所以从小便是有侍从桑洛伺候，这些年来桑洛早已轻车熟路，听从苏衍一声应答，便推了门进去。
苏衍已经早早坐在床边，穿着单衣，身子瘦弱得让人心疼，桑洛一看，急忙放下盆子走过去：“哎，我说少爷呀，你起来也不知穿件衣服，这要是着凉了可不好。”
说是归说，手上也行动起来，一件件的衣裳拿起为苏衍穿上，想到昨天少爷的样子，桑洛也感到一阵心惊胆颤，他并不知道大夫诊断如何，可看老爷和原小姐一脸愁容便知情况好不到哪去。
桑洛明白，少爷这下是真的撑不了多久了，想到少爷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便愈发难过起来，不过无论如何，在这之前他一定好好照顾少爷。
“桑洛，我今日想出门一趟。”穿衣间隙，苏衍说道。
“那待会桑洛去告知老爷一番。”桑洛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给苏衍穿好了衣服，便去架子盆上拧着半干的毛巾给苏衍拭脸，又端来一杯温茶给苏衍漱口。
完事后，桑洛刚要退下，便听苏衍轻声道：“不必告诉爹了，我今日自己出门。”
“少爷！”桑洛当然不肯。
苏衍笑了：“桑洛，你莫不是认为我真的弱得连路都走不了了？”
桑洛低了低头：“桑洛不是那个意思。”
“那便好，你先出去吧。”
早食过后，苏衍便出了门，临行前，桑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苏衍出了门。
先前苏衍便与阿宓约定过，他出门之后阿宓必然会在转角处等他，过会回家他便对苏家解释这是街上碰见穷苦人家的少女，一时不忍便买了她来做贴身侍女。
此番出来之后，人声鼎沸，苏衍倒觉得不想早早回去了，他生来体弱，苏老爷把他看得跟宝贝一样重要，半点危事都不让他涉险，自从半年前因为出一趟门而不小心摔跤后，苏老爷便急了，每次出门总让一大帮人跟着，苏衍想低调都难，索性门也不出了。
这一来二去，苏衍就在家里待了半年，若不是阿宓出现，苏衍想他今生大概都不会出门了。
阿宓已经如约在了拐角处等他，着一身青裳伫立，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未满十六的少女，这样的人，他竟觉得陌生又熟悉呢！
苏衍眯了眯眼看，便走了过去。
走至阿宓跟前，未待她出声，苏衍已是笑道：“今日难得出来，你陪我逛逛。”
阿宓不语，只是默默地跟在了身后。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竟都是苏衍一人瞧着新鲜玩意，时不时同阿宓说几声，阿宓便附和几句。
是的，阿宓一路太安静了，安静到苏衍都有点于心不忍地逛了，他只能找了个酒楼包间，同阿宓走了进去。
苏衍随意点了一些菜肴，哪知当小二将菜肴端上竟是布满一大张桌子，苏衍拿着筷子哭笑不得，见阿宓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站着，便道：“阿宓，过来。”
阿宓不从：“阿宓是下人，不敢逾矩。”
见她如此执拗，与昨夜作风完全不一般，苏衍终是无言，放下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阿宓，在我眼中并无主仆之分。”
顿了顿，他又是道：“尽管，我们昨夜才是第一次相见，可我却感觉你很熟悉，所以我不希望你表现得这样生分。”
听到这，阿宓下意识呢喃一声：“帝君……”
苏衍继续叹气：“阿宓……”
他话音未落，阿宓已是泪流满面地坐下捧起碗筷，泪珠一滴滴落在米粒上，她却笑着往嘴里咽下。
苏衍一时没反应过来，硬是怔了几秒，看到阿宓这般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了，他不明白自己一句话怎能让这个年轻的姑娘这样激动。
想多了，脑袋又有些发疼了，苏衍只能尽力压下心里那股奇怪的熟悉感。他想了想，夹了一块肉往阿宓碗里送去，随声嘱咐：“慢点吃。”
哪知阿宓一听，泪珠子掉得更盛，苏衍一见，索性闭嘴不言了，于是一餐饭吃得默默无言。
一顿过后，终是无言，苏衍只得叹气带着阿宓回了家，踏入苏府之前，苏衍蓦又止了步伐，阿宓一时不怔，便撞上了。
“……”
苏衍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十分无奈，也不知这半天下来，阿宓脑袋里在想什么。
他转身，语气透着几分笑意：“阿宓。”
“帝君可是有事吩咐？”阿宓揉揉眉心，后退了两步。
苏衍道：“我只是觉得，你总唤我帝君帝君的，虽说顺口些但总归让别人听了去怪异。”
阿宓明显眼神黯淡了一下，他一下欲言又止，阿宓却脱口而出：“我知道了，少爷。”
不知怎的，苏衍觉得阿宓这声少爷叫得更是怪异，他宁可她像原来叫他一声帝君，想多了又觉得自己在这称呼上大题小做了。
苏衍一时无比纠结，在门前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阿宓便在一旁静静地提醒：“少爷，要进去吗？”
这一声成功让苏衍崩了，他承认他非常不习惯阿宓这样的称呼。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让别人听着不怪自己也舒服的称呼，舒了口气，苏衍蹦出一个微笑：“阿宓。”
阿宓：“嗯？”
静了半晌，才听苏衍轻轻道：“以后你唤我公子吧。”
仅你一人可这般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