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你就站在这里,动也别动,不管发生了什么,记住了?”锋影对单清说道。
单清是个要强的女孩子,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命令她去做什么,可是现在情况特殊,对她说这话的又是锋影,因此尽管她心里不乐意,但是却也知道轻重缓急,因此皱了皱眉,却又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要小心。”单清知道锋影将要做什么。
锋影得到单清的答复之后,这才算安心的越过她,向几步开外的锋断走去。
锋断好像一个盲人一样,东撞一下西撞一下,眼神空洞,明明锋影就站在他跟前,却无论怎样都无法与他对视。
被围困在其中的锋断现在已经有些接近崩溃了,因为他面前的那些树枝越来越密集,就好象一张蛛网死死的缠住蚊虫一般将他围困在那里,现在他连转身都十分困难了,不止如此,他还听到一个声音,而这个声音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此地的。
“断儿……”这是一个柔美的妇人的声音,“断儿你来啊!”
“娘?”锋断一愣。与锋影不同,锋断的娘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从那以后他便跟父亲相依为命,生活中没了母亲的关爱,锋断一度拒绝任何女性的接近,包括他的婶娘,锋氏家族的当世主母。
锋影的母亲是一个善良而美丽的女人,更是一个好的让人羡慕的贤妻良母,有她在的时候,锋影从未穿过一件不好看的衣裳,也从不会在第二年还要穿去年的旧衣裳。而让锋断感动的是,只要有弟弟一件新衣服,就必定有他一件,婶娘是把他也当作儿子来疼爱的。只是倔强的锋断对婶娘的关爱总是退避三舍,在他的心里,母亲是永远无法取代的。
现在去世十几年的母亲的声音忽然间又出现在他耳畔,这让他怎能不骇然。然而骇然过后,锋断忽然间就停止了挣扎,他潸然泪下,心底里埋藏着的对母亲的思念如同山崩地裂一般袭来。
“娘!”锋断喃喃的叫道,“娘,真的是你吗?”
“断儿,你来啊!”那个声音似乎只会说这么一句话,她要引着锋断一步步的走向黑暗。
“娘,你要我去哪里?”锋断疑惑的问道。
“断儿,你来啊!”声音越来越温柔,也越来越有诱惑力,就好象是一个慈爱的母亲在呼唤远方的游子,又像是乡间的傍晚,母亲做好晚饭出门呼唤贪玩的孩儿,这样的声音,对锋断来说是致命的。
锋影并不知道锋断正经历着什么,因为在他和单清看来,锋断的眼神越来越空洞,行动也越来越迟缓僵硬,他的脸色刷白,正定定地望着某个方向,嘴里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锋影凑上前去想要仔细倾听,却忽地一下被一个无形的力量给推倒在地。
锋影从地上站起来,他已经察觉到锋断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笼罩起来了,而这股力量虽然不是多么强大,却十分诡异,它的诡异之处就在于这力量看不见摸不着,锋影无法感觉到它的来向,因此也就无法避开,在短短的一眨眼功夫,锋影身上又挨了三四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单清终于忍不住了,她想要走上前去帮帮锋影和锋断,然而却又想到之前锋影跟她说过的话,因此也便不敢动弹,她不是害怕那鬼影丛林,而是害怕她一时冲动过后,会给锋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别动!”锋影说道,“你不要过来!”
似乎是有一个力量在刻意阻止锋影靠近锋断,而锋断忽然间缓缓的走向一棵树,那棵树十分粗壮,需要三人合抱才能围拢过来。锋断走到那棵树下,先是伸手抚触着树干,他那柔缓的动作,就好象是在抚摸一个久别的爱人,又好像是一个见到母亲的孩童。忽然间,锋断抱着树干开始用头碰撞着。
一下,两下……锋断的额头渗出鲜血,这让锋影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若是不能及早找到解决的办法,锋断也许就会这样把自己活活撞死。
“乾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锋影急急的问道。
“唉,小子,我忘记告诉你了,这些孤魂野鬼,最会的事情就是骗人。”乾天摸着长眉,“我如今是灵魂体,与鬼却也没多少分别了,因此我能够看到,而你们却不能。”他指着锋断的方向对锋影说道:“在那里,有几只鬼正引着你哥哥自杀,他们遮住了锋断的眼睛,想要拉他陪葬。这些鬼生前是贪婪的驭物师,死后更是贪婪暴虐的鬼魂,他们就算是死了,还想变得更强,而你哥哥一旦死去,灵魂便马上被他们瓜分,这些鬼也就变得更强大了,我现在在想,若是这鬼影丛林继续存在在这个世上,迟早有一天这里的亡魂会遍布整个天启国,继而是整个天珠海域,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么?”锋影皱眉道。
“没有,没人帮得了他,只有他自己。”乾天缓缓的摇摇头,同时他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向锋影,“小子,离你也不远了,你们三个都只能靠自己!”
乾天的话让锋影忽然感到一阵不适,就在他 刚想开口问乾天到底是什么离他不远的时候,他的周边忽然起了一阵浓雾,这浓雾惨白浓烈,很快的就将乾天原本就刷白的身影给淹没了,紧接着单清似乎也离他越来越远,他开口呼叫:“清儿,小心!”然而单清却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一张一合,什么都听不到。
“断儿,你来啊!”那个酷似锋断娘亲的声音一个劲的在向锋断呼唤着,而这个时候的锋断似乎也已经渐渐的迷失了本性,他一心只想追随娘亲,哪怕是天涯海角,就算是阴曹地府,只要能够再牵着娘亲的衣襟叫一声娘,撒一个娇,头破血流他也愿意。锋断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真的已经头破血流了。
前面似乎有一堵坚硬的,无形的墙壁在阻挡锋断跟‘娘亲’相会,他于是狠狠的用头去撞击那墙壁。锋断的脑壳坚硬,从小在整个家族都是出了名的,他在十岁的时候曾经因为调皮爬上高处,结果不慎摔落到院子里,结果他的 头没事,院子里的青砖却碎裂了,这件事曾被族人传了许久,到最后竟然说他是金刚不坏之身。
锋断是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只有他自己知道。
此时的锋断早已满脸鲜血,血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流过他的眼角,他的眼睛所见到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雾,这本该是该让人骇然的一幕,在锋断看来却是这样的:天地间忽然间一片开阔,明媚的阳光撒射下来,照耀着他身前的道路,指引他一路向前面那个模糊却又熟悉的身影走去。
前面的世界似乎是很美好的,锋断一步步的往前走,他在硬生生的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与那无形的墙壁对抗着,全然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将会如何。
“呵呵,断儿,来啊!”那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锋断忽然心里一沉!
断儿?这声音虽然是他娘亲的声音,然而他的娘亲却从不会这样喊他,从他记事起,他的娘亲都一直在叫他小宝,这个昵称只有娘才知道,也只有娘才会叫,那么现在这人是谁?锋断陡然间停止了前进。
“啊!”他忽然觉得额头一阵刺痛,便不由得伸手去抚摸,当他看到手上粘乎乎的鲜血时,心里头大吃一惊,“我这是怎么了?脑袋怎么还磕破了?那声音又究竟是谁?”
这样清醒过来之后,锋断忽然间就想到,这里是鬼影丛林,那么扮作母亲的样子来诱惑他的,必定也就是鬼了。
“他娘的,竟然敢冒称我娘亲!我的娘亲早已经去世了!”锋断朝地上啐口唾沫,恶狠狠的骂着,有多难听他就骂多难听,渐渐的他发现,身边的灰雾似乎开始消散了,树林的影像开始显现,他吃惊的发现他自己竟然站在一棵大树前,树上齐头高的地方一片血迹斑驳,再摸摸他的额头,果然是血肉模糊的,他心里暗暗后怕着,若不是及早清醒,只怕此刻他早已被碰得脑浆崩裂了吧。
“我娘已经死了!”锋断忽然觉得浑身乏力,他背靠着大树,缓缓的跌坐在地,这句话,是许多许多年前,父亲曾经告诉过他的,但是那个时候他很小,而且很固执,他不能够接受没有娘的日子,因此在那之后许多年,他和父亲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很平淡的在过着,但是实际上锋断内心一直都怨恨着他的父亲。现在想起这句话,想到这个早已经铁板钉钉的事实,锋断的心陡然间揪痛起来,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抱着膝盖,呜呜的哭了两声。
“锋断?”单清缓缓靠近他,她不能够确定眼前这个锋断究竟是不是锋断,因为这鬼影丛林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清儿?”锋断这才想起来,他们此行的目的,也才记起锋影和单清其实一直都陪在他身边,他慌忙撷去眼泪,在锋断的心里,男子汉是不能哭泣的,尤其是不能在女人面前哭,更何况还是他喜欢的女人。
“你刚才怎么了?”单清皱着眉问道。
“我……”锋断支吾了一下,他决定略去哭泣的幼稚举动,只告诉单清其他的事情,“我刚才正在前面开路,却忽然间听到了我娘的声音。”
“你娘?在这里?”单清诧异道。
“正是,关键是……”锋断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怎样?”单清追问道。
“关键是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锋断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心里头似乎陡然间轻松了不少,一块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石头不见了,这句话,他从未曾对旁人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