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影有些愕然,他既不明白乾天在说什么,又无法向他解释,因为此时此刻他并非独身一人,面前还有个天胜呢。
乾天却不管他,兀自唠唠叨叨的说道:“我方才正在休息时,却被你的心神搅的十分不安,你做噩梦了?都梦到什么了?”
锋影想了想,这样说道:“天胜大哥,你说我梦到钢牙出事,究竟是为什么?梦里我如身临其境一般,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团灵魂之气,话也说不出口,摸也摸不到它,整个人都好似一团烟雾,倏忽穿墙而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恶人将钢牙杀死,这个梦是否有什么先兆?”
锋影这番话表面上是说给天胜听,事实上他是说给乾天听的,这样换了个口吻,不但把事情描述清楚了,还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天胜其实已经听锋影讲过一遍梦境,此时听到他再次陈述,不免有些奇怪,但是奇怪也就奇怪了,天胜只当锋影依旧沉浸在噩梦里不能自拔,于是好言安慰着,天胜也只能这样安慰锋影了,因为他都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只能说这个梦太真实了。
乾天是一位莫测高深的老者,他自然明白锋影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时间已经逼近黎明,但是却也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辰光,屋子里有些燥热了,天胜走到前面去把窗户打开来,让更多的海风可以吹拂进来,他认为多吹吹风,有助于锋影早些从梦境里清醒过来。
天胜虽然是一位颇有实力,很有地位的灵培者,但是若较之乾天,他依旧不过是个孩童一般,对于锋影的梦境,虽然天胜也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却只能皱着眉苦苦思索,而乾天此时却是闭目沉思着,他的手指不断的捋着眉毛,忽地他睁开眼,又盯住了锋影,沉声问道:“你说你在梦里犹如一团灵魂之气?可有真实的形体?”
锋影摇了摇头说道:“梦里的我,只是灵魂之气,虽然有人的形态,却没有肉身。”锋影的话音低沉,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说给天胜听,因此倒也不显得唐突了。
“你现在的心情如何?”乾天听后,这样问道。
锋影此刻的心思,依旧是乱糟糟的,十分的沉重,不但那梦境里钢牙倒在血泊中的一幕仍旧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就连钢牙最后的嘶吼都仍旧回荡在他的耳边,更确切的说是响彻在他的心底,这种心情当真是难受,与钢牙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太久,但是一人一虎已生出深厚的感情,锋影更是把钢牙当作了自家的兄弟一样来看待,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有一股强烈的预感,预感到钢牙会出事,或者是已经出事,怎能让锋影不难受呢。
虽然锋影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乾天,乾天的面色先是深沉,后来居然变得有些轻松的模样了,他沉声道:“小子,这件事,有好也有坏,好处是恭喜你,你由于修炼天驭八想的缘故,产生了心灵呼唤的现象,这个天驭八想乃极品灵魂强化术,除了可以增强你的灵魂,加速你的修炼之外,还另有一个小小玄机,那便是当修炼到一定的程度时,会有一个灵魂呼唤道现象出现,我想你此时的表现,便应该是钢牙在呼唤你,只是由于你现在实力过低,导致这个灵魂呼唤只能以梦境的形式出现,而且无法被你人为控制,不过小子,如果你看重钢牙,我想现在咱们该动身去垂暮山脉了,因为钢牙多半是有难了。”
听到乾天的话,锋影心中更加沉重,虽然有个灵魂呼唤术出现,这灵魂呼唤的作用,乃世上万千驭物师可遇不可求的极品法术,但是仍旧无法冲刷掉锋影心头的那种小小郁闷,因为他此时更加担忧了,锋影心里甚至暗暗想道:“我宁愿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如果是梦,钢牙应该还好端端的在它的虎穴守护着冰魄莲花才是。”
锋影细细回味着梦里的一切,忽然他觉得在梦里有几个人的衣服很是眼熟。
“蓝色袍服,这不是浩瀚道的衣服么?”锋影心里一惊,难道王室和浩瀚道追逐到垂暮山脉去了?想到这里,锋影便再也无法在床上躺着了,他忽地翻身下床,来不及穿好衣衫便要向外走去,惊的天胜急忙拉住他,说道:“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大哥,我要去救钢牙啊!”锋影的声音有些悲戚,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身边的人,包括钢牙。
“这可不行,这么晚了,已经没有船了,要知道我们如今乃是在一座岛屿上啊!”天胜用力捏住了锋影的肩膀,他已经看出这个小兄弟此时的心思十分的焦躁了,遂暗暗运用自己的灵魂之气,在锋影身体内穿绕一周天之后,才令他勉强的稳定了下来。
锋影只觉得周身一股冰凉,十分的舒畅,这股冰凉也让他的头脑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坐在桌子边,暗自想道:“是啊,这样盲目的离开有什么用?没有船只,还不是被困在这里么?我这是怎么了?”
见锋影冷静了下来,天胜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坐在锋影的身边,安慰道:“我知你是惦念朋友,不过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况且你那不过是一场梦境罢了。”顿了顿,天胜又说道:“还有,你难道不打算跟我回门派进成神之炉了么?”
成神之炉,这是锋影梦寐已久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地错过了么?锋影痛苦的皱起眉,他胡乱拿手掌搓着面庞,沉思着。
看到锋影这副模样,天胜的心里又有些感慨了,这个少年人,在他的心里似乎朋友是高过一切的,如今像他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天胜心里不禁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这个小兄弟他是结交定了。
在天亮之前的这段最黑暗的辰光里,天胜就这样默默的陪着锋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一轮如血的朝阳跳出了海平线,锋影的心情才算逐渐放松了一些。
渔家的老婆婆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身给三位留宿的客人做早餐,临别时尽管锋影和天胜执意要给她留些银钱,这位善良的老渔妇却坚决不收。
“我们渔家人乐得交朋友,只不过是睡了一晚,吃了一顿饭而已,这若都要收钱,我们就和那些市侩的奸商小人没什么区别了。”老婆婆很认真的说道,海风吹过她的脸庞,将她仅剩的几缕银发吹的随风飘舞,听了这老婆婆的话,锋影和天胜都善意地笑了笑,他们也就不再坚持,老婆婆说这里早晨有一班船是驶往隔壁港口的,锋影他们决定搭乘那班船离开,虽然老婆婆不收银钱,锋影在临走时,还是悄悄的在老婆婆的枕边放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银饼子,这块银饼子足够支付老婆婆一年的生活支出了,好人终须有好报,锋影心里暗自想道。
船不过是一艘很小的渔船,船主有客人的时候就摆渡,无客的时候就打渔,就这样锋影三人回到了他们当初在海龟公国登陆的地方,这座港口城市四通八达,有通往各国的船只往来,而且似乎最近天气不错,海上一直是风平浪静的,在码头等候船只的间歇,锋影、单清与天胜到一家小小的酒馆吃了一餐,这一餐也算是他们告别的一顿饭了。
“小兄弟,我真的十分的佩服你,天胜在这世间生活了一百几十年,见识过的人和事也算不少了,像你这样重情重义的朋友,我却还是第一次遇见,希望我们他日有缘能够再会!”天胜端着酒碗,向锋影敬酒。
“不敢不敢,大哥,你这样说只让小弟我无地自容了,其实大家还不是都一样么?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为了亲人和朋友,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天胜大哥你也是这样的人啊!”锋影淡淡的说道,他今天实在是无法开怀了,因为心中始终都挂念着钢牙的安危,梦境里那血泊的一幕不断的浮现在他眼前,让他心神难宁。
“你当真决定不随我走么?”天胜沉吟了一下,问道,“毕竟这一别,我们不知何日能再会了!”
“呵呵,成神之炉虽然重要,但是性命却更重要,大哥,我这一次就辜负了你的好意了。”锋影说道,“他日有机会,我一定登门造访了。”
“好,我等你!”天胜举起酒碗,对锋影说道,“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就在此干了这一碗酒,从此不论天涯海角,我们都是好兄弟!”
“大哥,我敬你!”锋影面色凝重地举起酒碗,将碗沿低低的碰了碰天胜的酒碗,这是他作为弟弟来讲,对天胜的敬重。
时间很快就到了别离的时候,这个晚上,锋影和单清将要搭乘回璎珞海国的船只了,而天胜也将返回他的门派,在离别之前,天胜给了锋影一个信封,他叮嘱道:“贤弟,这信封里,是愚兄的地址,你若有事时,尽管到此处来找我,我们门派的成神之炉,时刻为你敞开大门!”
有了天胜的这句话,锋影的心头忽然就感觉到暖洋洋的,傍晚的海风夹杂着咸湿的空气,还有一丝冷意,但是却丝毫没让锋影觉得有多凉,他接过了信封,抱拳跟天胜说道:“大哥,日后我锋氏家族度过了这场劫难,也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别离总是让人伤感的,尤其是像天胜和锋影这样一见如故的好兄弟,当他们各自登上驶往目的地的船只后,久久的向对方挥手道别,一直到船只各自背道而驰,再也望不见对方为止。
单清似乎已经适应了坐船的感觉,她虽然依旧皱着眉,却没有晕船呕吐的迹象了,这让锋影心中感到略有欣慰。
“你这人,倒是很容易就和人交朋友的。”坐在属于他们的船舱内,单清冷冷说道。